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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一个吻 第13页

作者:应广璐

皇甫仲明牵着她,越走越慢。

和喜欢的人手牵手漫步雨中,竟是这么浪漫。他第一次发觉浪漫不一定要用金钱营造出来,心境上的感应才是最贴切的。

“哈啾。”唐宁打喷嚏,好像真的着凉了。

皇甫仲明回过头,殷切地问:“感冒了?”

“有一点。”她淡淡地笑。他能不能不要这么亲切,害她都不好意思对他恶言相向了。

“我们赶快走。”

下一步,他会带她去哪儿?她有些好奇,也有些发愁。淋得那么狼狈,又有点不舒服,他该不会因此而送她回家吧!

第五章

车子停在一幢四层楼的别墅前面。

“你认识这家的人?”唐宁问。

“那是我家。”皇甫仲明愉快地回答。这是今天她第一次主动开口说话。

她一踏进宽敞的客厅,便觉气派非凡,是大富人家。入口处垂吊着水晶灯,四壁全是高及天花板的玻璃柜,柜内有着琳琅满目的珍玩。中央摆放红色丝绒沙发,左边一套黑漆螺钿餐桌椅,上面镶嵌着花卉、鸟兽,右边则是原木色的吧台,楼梯旁的窨也没留白,是假山假水的庭园景观。

“三楼右手边的客房,有你可以换穿的衣服,换好后湿的衣服顺便拿下来,地下室有烘干机。”他一边说,一边走进厨房。

唐宁上了三楼。这房间古色古香,垂下薄纱的雕花木床旁,镜台上的紫色长颈小花瓶养着一朵百合,静静吐着芬芳。唐宁蹙眉,古朴的衣柜里没有她要的衣服,净是些类似凤仙装的丝绸衣裙。她不敢穿,太女性化,和她的个性不和,但没得选择。

她拎起一件浅蓝色滚着细黑边的对襟丝衫、一条藏青色的绸裤,比对了老半天。

就这两件了。其他不是太花稍,就是太柔美。

可以想见衣服的主子必是怪人一个,都世纪末了,还穿这样出门,不笑掉路人的大牙才怪。

这个怪女人会是皇甫仲明的什么人?

金屋藏娇的女人,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一定是,不然还会有谁?美娟说他家只生男孩。

不晓得哪儿来的气,唐宁突然觉得这里一切都不再顺眼。

用力地擦干头发后,她换上丝衫绸裤。嗯,穿起来还满舒服的。

唐宁沿着扶手从楼上款款而下。皇甫仲明倚在楼梯的尽头仰望,眼底有惊艳的神色。

直而长的黑发拂在肩上,淡雅别致的穿着,散发出名门闺秀的气度,唉呀呀,他摇头。她的美真会害人,害人茶不思、饭不想。

她大概非常怪异,不然为什么他傻愣愣的,像惊吓到了。唐宁鼓起腮帮子,“很畸型是不是?这是谁的考古衣服?”她有心探知怪女人的身分。

“你没照镜子?美呆了。”他吹口哨,“好巧,你穿的这件,是我曾祖母最喜欢的一件,四楼有她穿这件衣服的油画。”他递给她一小杯热茶,“先喝了这杯,暖暖身体。”

曾祖母!唐宁暗吐舌头。刚才冒渎了前人,真是失敬。

她拿起热茶,小口地啜饮,“这茶好香,甘甘的,带点女乃油味。”

“这是高山产的金萱,所以特别香甜。”皇甫仲明俐落地泡茶。

她一杯接—杯喝着,杯子一空,立刻被注满,他几乎赶不上她喝茶的速度。

“我在日本三年,始终不懂茶道,都是别人泡,我负责喝。”唐宁微笑说。

“哦,你是读书,还是工作?”他立刻追问。

“念美术学校。”她简单地说。她怎么跟他谈起自己的事?

“一个人在那儿读书很辛苦吧。”他记得她说过没亲人。

“还好。”她起身踱至玻璃柜前端详里面摆设的珍玩,“你家好多古董。”

显然她不愿多淡。

“我爸的嗜好,楼上有些名画,要不要看看?”

“好啊。”她尾随他上了四楼。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四楼没隔间,墙上挂着大幅小幅的画,和她穿着一模一样的曾祖母画像最醒目,巨大地立在墙的正中央。

“这里跟画廊没两样。”唐宁惊呼。

皇甫仲明如数家珍地介绍每一幅画的来历,唐宁跟着他的解说向前行。

他的鼻直而挺,非常刚毅,然而最吸引她的还是他的眼睛,弧度优美的双眼皮,睫毛浓密且黑,看人时却是不经意的深邃眼神,有点柔情似水且迷惑人。

“你在想什么?”她常常心不在焉。

“啊,没有。”她慌乱地说,像被逮到做坏事一样无措。

“饿了没?”他仿佛听到咕噜声从她那儿发出。

“有一点。”没吃早饭,肚子早唱空城计了。

“要不要尝尝我的手艺?”他卷起袖管。

他会做饭?唐宁斜着眼打量他。八成很难下咽。

“别麻烦了,我们出去吃吧。”她才不要当白老鼠。

“冰箱有菜,我动作又快,而且做得不比外面的大厨差。”他向她眨眨眼。

说大话。若是不好吃,她决定当场吐出来。

“好吧,看你表演喽,我去烘衣服。”唐宁迳自走往地下室。

午饭半个小时后完成。桌上一盘盘的菜,和她大手大脚唏哩哗啦做出的大杂烩完全两个样,令她眼睛一亮。面前散发热气的菜肴种类和份量都不多,但装在精巧美丽的瓷皿里让她食指大动。色、香是顾到了,不知味道如何?

“请,不好吃不要钱。”皇甫仲明咧嘴笑。

每样菜尝过一点后,“你可以改行当厨师了。”唐宁翘起大拇指说。好吃极了。

“不爱吃鱼?”他发现她很少挟鱼。这鱼肉鲜美女敕滑,是桌上的主菜。

“刺多。”唐宁摇摇头。她不喜欢边吃边挑刺,太麻烦了。

于是皇甫仲明将挑好刺的鱼肉,放厅她的碟子里,“鱼肉很营养,你应该多吃。”

唐宁望着碟中的鱼肉,为他的体贴感到窝心。

她有一种奇特的感觉,觉得有一条无形的线在牵引着她和皇甫仲明,任她怎么抗拒,那条线还是想把他们拉在一起。和他越接近越受他吸引,这是她不乐见的。

好烦啊,烦得她食欲大减。

唐宁推开餐盘,“吃不下。”她收拾起餐具去洗涤。有意藉着忙乱来忘却烦恼。

出来时,已雨过天晴。

车子掠过一些叶子,惊起几只在树上歇憩的班鸠仓皇而逃。不堪回首的往事又回来了……

那年夏天她才十岁,哥哥二十岁,理个小平头,穿着军服,壮得像头牛。聂建文十八岁,建中三年级,手长脚长地踩在哥哥背上,摘墙内树上的芒果,她把风大叫一声:“有人来了!…”聂建文一把抱起她仓皇而逃。

聂建文一如他的名字,文质彬彬,谦虚有礼,好好先生一个。

他对自己好得没话说,比哥哥还要关心她的生活起居,怕她饿着、冻着,受了委屈他陪她度过低潮,而不会去找欺侮她的人算帐,会去揍人的只有哥哥这个火爆浪子,动不动就暴力相向。

如果说聂建文有什么瑕疵,就是他太一板一眼,不是黑就是白的个性,让她很难跟他解释某些事情,因为说出来后他也不接受,他永远无法接受似是而非的说法,而且他会一直去想那个问题,在同样的地方转不出来。哥哥说他死脑筋,读建筑是读对了,因为建筑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的东西,和他精益求精的本性吻合。

但是,他对自己真的好得没话说。

封闭已久的记忆渐渐鲜明了起来,她怎么也压抑不住起伏的情绪。

“送我回去。”唐宁突然冒出一句。

她不想去任何地方,只想回到她的小天地蒙头大睡。

“时间还早,我们可以去看场电影,或者找家咖啡厅聊天。”她又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她比天气还善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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