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嫁给苏卡洛。”经过很长的一段沉寂后,她终于细声说着。
“我知道我该恭喜你,芬娜,但从你的声音中又听不出快乐。”
“我无法确定自己对这件事的感觉。’她不好意思地笑着承认。
“我想你最好解释一下。”巴苏先生平静地建议,然后弓起手来挡风点烟。
“我嫁给苏卡洛是因为我怕……怕——”
“怕卡达?”他唐突地问,两道眉毛挑得高高的。
“怕他会怎么对我?是的。”
“所以你同意和苏卡洛结婚是为了找寻一个抵抗卡达的避难所。”
芬娜突然抬头,迎向巴苏先生稳定的眼神道:“这听起来很好笑,我知道。”
“是这样吗?”
芬娜吃了一惊,很快地低下头来,嘴角牵起苦苦的笑容,“你从不相信装腔作势的说法,对不?”
“不论事实多么丑陋,逃避事实是没有用的。”他坚决地说。
“我很喜欢苏卡洛,我尊敬他,而且我想我们能够试着快乐地生活在一起。”她维持自尊地说。
“那为什么对自己的决定起了怀疑呢?”巴苏先生如同站在法庭上的法官。
她无言地凝视他一会儿,继而望向远方的渔船,然后诚实地说:“也许是因为卡达发现了事实,我才会怀疑自己的决定。”
“我明白了。”他沉思地凝望香烟的一端说:“是你告诉他的吗?”
“不,”她轻轻摇摇头。将手中的浮木丢进海里,“是卡达与玛莉两人在争执中,她不小心将真相泄露出来的。”
“我从未想到她会自动说出真相,更没想到她竟然毁灭在自己的手里。”巴苏先生讽刺地说。
当芬娜心中浮现出两个礼拜前的那个可怕的下午,她内心扭曲着,于是很快地说:“我不想细说当天的情形,但卡达现在已知道玛莉必须对他父亲的死负全责。”
巴苏仔细地注视了她一会儿,平静地说:“你仍爱他吗?”
这种丝毫不隐讳的问法,是巴苏的一贯作风。“我已经对苏卡洛许下诺言,我会嫁给他。”她逃避地回答。
巴苏将烟蒂丢进海里,不太高兴地说:“我此刻并不关心苏卡洛,我问的是你是否仍爱卡达。”
她的嘴唇发抖着,最后柔声地说:“是的,我仍爱他。但——”
“卡达对你的感觉如何?”巴苏突然提出另外一个尖锐的问题。
“我……不知道。”她轻声地回答,努力克制自己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
“他需要我,我知道。他对于我要嫁给苏卡洛这件事,似乎很生气,但却未向我提出结婚的要求。”
“那他怎么建议?维持恋爱关系吗?”
“他没多说什么,他只在上不断诱惑我,没别的了。”
巴苏平静地看着芬娜捡起一株海草拨弄着,又问:“如果他向你求婚,你怎么办?”
“我现在已无法和他结婚了,苏卡洛爱我,而且我无法以解除婚约来伤害他,这不公平。”她说着说着,眼泪就滑下来了,她将脸埋入手里,“噢,我希望我知道该怎么做!”
巴苏伸过手臂安慰她,将一条干净的手帕放在她手里,让她好好地在他有着父爱关怀的肩膀上好好哭一场。他温柔地说:“我不能告诉你该怎么办,芬娜。但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可以告诉你,你不必考虑与苏卡洛结婚,除非你真的完全确定。”
“我曾经完全确定过,但现在却又怀疑。”她擦去眼泪,拧了拧鼻子,露出不稳定的笑容,“谢谢你听我说,我将再仔细考虑这件事。”
“来吧!”他牵起她,“我喉咙好干,我想老婆子一定已准备好茶在等我们了。”
与巴苏坦诚交谈后,她决定将问题暂时抛开。星期天下午,当她正收拾东西准备回去时,巴太太进房来,“我一直想与你私下谈谈,芬娜。”她开始有些迟疑,但马上又说:“我知道有关你与苏卡洛的婚事,我们已讨论得够多了,但我有些事想告诉你,某些我不能当着巴苏的面说的事。”她不确定地停下来,将芬娜拉到身旁坐下。她的眼光充满了回忆,“当一个男人娶了一个并非他全心全意所爱的女人时,他们的婚姻仍可因努力而成功;但一个女人若不是嫁给自己所爱的男人,想维持幸福的婚姻就很难了。婚姻对男人而言,只不过是生理上的事;但对女人而言,却不止如此。在她将自己交付给她所选择的男人时,她必须以心及灵魂去爱他。”她仿佛带着淡淡的哀伤,微笑地看着芬娜疑问的眼睛。
“老头子当年原本想娶的女子在我认识他几周前死了,我们交往一段时间后,发觉彼此很合适、也很满意,因此当他向我求婚时,我很快就答应他了。我知道他并不如我所期待的那么爱我,但经过这么多年,我的爱延伸向他,一直到我成功地赢得了他的爱及尊敬。”
巴太太急切地抓住芬娜的手又说:“一个女人对于自己所爱的男人必须有耐心去等待,而且要巧妙地维系婚姻来达成自己的目标,相对的一个男人对一个不爱自己的妻子会产生厌倦,这时婚姻就会亮起红灯。我绝不擅自干预你的生活,但我要你答应我,亲爱的,在你做最后决定前,仔细地考虑好。”巴太太充满关怀地看着她,“老头子与我都知道苏卡洛是个好人,他也将是个大家公认的好丈夫,但你要确定自己将来想成为什么样的妻子。”
芬娜想了想后,慎重地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保证一定会慎重考虑。”
“好极了,”巴太太松了口气,看来轻松不少,“我们要你快乐,芬娜。”
“谢谢你,巴太太。”她轻声说,吞下哽咽在喉咙的热泪说:“谢谢你。”
芬娜下午驾车回万隆市时,发觉巴苏与夫妇他们共度周末后,她不得不再仔细考虑与苏卡洛结婚的事。她习惯了苏卡洛害羞的态度,也自以为和他在一起一定会快乐,但与巴苏夫妇谈过后,这一点点自我安慰的部分也开始动摇了。
第九章
拔去见日
在往后的几个礼拜中,芬娜一直在挣扎着,时光飞逝地流过,她仍然无法决定。苏卡洛的戒指套在她的手指上,但卡达却在她心里。她一方面痛苦地徘徊于忠诚与喜爱之间,但另一方面又无法抗拒卡达的爱。一种不自然的紧张已威胁到她与苏卡洛的关系。
“怎么了?芬娜。”在某天晚上,当她再度避开苏卡洛的手臂时,他生气地问。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她尽量藉口拖延,但面颊却已敏感愧疚地泛红了。
“亲爱的,我比你想像中更了解你。”他强迫自已保持平静,说:“自从卡达回到总公司后,你的行为就变得很怪异,我想知道为什么,你是不是已改变心意了?”
“苏卡洛,不是——”当他们四目相对时,她停下了。从他眼中她知道无法再隐瞒下去了。
“卡达已发现他父亲去世的真相了。”她终于说。
在他温儒平和的面孔上,她看见他微微拉紧了嘴唇,“我想你最好告诉我。”
她小心谨慎地面对他,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她仔细地将那天下午的情形告诉苏卡洛,但有关卡达当天晚上来访的事却避开没说。
对方平静地听她讲完后,坐了很长一段时间,低头凝视着他那双紧握着的因工作而粗糙的双手,然后不平稳地说:“还是卡达,对吗?”他脸上的表情使她不忍卒睹,她急切地:“噢,让我们忘了卡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