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前的男人站住了,眼看着宋孝德走到她的面前,眼看着她慢慢地抬起头迎上他温柔的脸庞,眼看着她靠在他的肩膀上放声大哭。
失眠的男人选择了定格,他像一个定格的画面定在窗前,除了看着他们,他什么也没做。
也许他真该放开手,让她走,让她和那个该死的家伙去幸福。捏着手里两个红色的本本,失眠男人知道,今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将维持失眠状态。
扭头扎进浴室,打开花洒,他不停地洗手、再洗手……
第6章(2)
2008年5月11日,与往常一样的周日。
“流苏走了,流苏走了,流苏离家出走了!”
清晨谢家大宅内,谢小仨一边跑一边呐喊,好像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喜事似的。把自己埋在沙发里看报纸的谢家老二似乎关了耳朵,一门心思地盯着报纸,对这件大消息充耳未闻。
身为阮流苏的堂姐,阮青萍倒是还比较理智,“发生了那么大的事,也许她出去散散心,想通了也就回来了。”
“被人说成那样,还不走?待在这里等着遭人继续羞辱?”谢老爷子想起来就一头火,望着老二的目光都绿了。人饿肚子的时候精神尤其差,老爷子等了半天也等不到早餐,脾气就更坏了,“这都几点了,早餐怎么还不端上来?阿姨啊,去问问厨师在干什么?”
佣人阿姨一早上前前后后都跑了好几趟了,“刚去问过了,厨师说不知道今早配什么餐给老爷、夫人、少爷们,以前都是阮小姐配餐。阿哭小姐在的时候,由阿哭小姐亲自搭配。”
不说还罢了,这一说谢老爷子哪里还按捺得下去,“之前就是因为老大,把阿哭给搞走了,现在一个老二还把仅剩的流苏给气走了。我的儿子都怎么了?这么点容人之量都没有,以后还怎么成大事?”
阮青萍对吃饭这种事不关心,她紧张的是自己下午去参加贵夫人下午茶聚会的衣服都准备好了没有,“阿姨啊,我那件鹅黄色的中裙呢?挂起来没有?那件衣服容易皱,要事先准备好。还有搭配这件衣服的那串白色大珍珠项链取回来没有?上次我让司机拿去珠宝店保养了。”
她一气说了这么多,佣人阿姨根本是记得这个,记不住那个,“夫人你等等哦,我一件件去问。”
“怎么搞的?要是流苏在,肯定全都替我准备好了,哪里还需要我操心?”阿哭说操心伤心伤肝,人最容易老,看来她今晚得抽个时间去做SPA才行。阮青萍又叫来佣人,“帮我给我常去的那家SPA馆打电话,预约个时间,我晚一点会去。”
“我不知道电话号码,这些事以前都是阮小姐亲自处理。”
这话让阮青萍彻底火大,“你们怎么什么都不知道?难道这个家里所有的事以前都是流苏在做吗?”
佣人一个个噤声不语,这会儿唯独谢小仨敢跟他妈抬杠,“妈,你不用准备衣服,也不用预约做SPA了。今天老师召开家长会,你得去。按照常规,你会因为我而遭到责难,被老师训到很晚,所以你应该没有时间去做保养——倒是明天你应该抽个时间去做个超长的皮肤保养,不是说生气很容易长皱纹嘛!尤其是得气那么长时间……”
“家长会?”阮青萍一想到要在狭窄的课桌课椅里窝上几个小时,事后还由单独被老师召见,她就感到眩晕,“以前都是流苏替你去开家长会的吗?”
谢小仨非常郑重地点点头,“是的,没错。可惜流苏走了,妈您受点累,去开家长会吧!不过我得提醒你几句。”
谢小仨掰着指头一条条罗列给她听:“第一条,不要当着我们老师的面说一些轻视成绩之类的话;第二条,如果老师批评您儿子,没有如果,我们班老师一定会跟您告我的状,班主任老师说我的罪状在她那里罗列了这么厚一叠。”他一边说还一边比划着。
“总之您就说,是,是我们家孩子不对,回去我一定好好教育他;第三条,也是最关键的一条,如果我们老师说谢小仨妈妈,您要多关心自己的儿子,以后要常出席学校的家长联谊会,不要总把儿子推给他小姨妈照顾——妈,您要极其和蔼可亲地回说:一定一定。”
他这么一说,旁人还罢了,头一个上火的人就是谢老爷子。他声色俱厉地责问老婆:“以前小仨的家长会都是流苏去参加的吗?你身为他的妈妈,每天都在做些什么?连亲生儿子都不管了?”
说着说着,老爷子就说到斜路上去了:“瑞拉身为大明星也没你这么忙啊!至少以前女儿的家长会、学校的联谊会之类的,她都会抽空前去,从没有把身为母亲的责任推卸给旁人。”
起头那些话阮青萍还有些惭愧,可一听他拿自己和他的前妻相比,阮青萍的神经就绷了起来,口气也变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好像我是个很差劲的母亲,非常不合格的女主人似的。姚瑞拉当然愿意参加宠儿的家长会喽!她每次都把自己打扮得像只发情的孔雀,就爱听别人奉承她,说什么呀!您是谢宠儿的妈妈啊?看着不像啊,不像有这么大的女儿啊!”
“到现在我去学校,还有学校老师说,以前谢小仨他姐姐的亲妈可比现在这妈怎么怎么样。”说起这些阮青萍就愤愤,“再说喽,你也不看看自己儿子的成绩,他在学校的表现跟宠儿能比吗?能比吗?姚瑞拉去学校是为了听表扬,你这个儿子……谁给他开家长会,谁就是把脸丢出去,不要了。”
听这话谢小仨可不干了,“不带您这么损我的,伤我自尊心,我会和老二一样抑郁的。”
谢老爷子护小儿子心切,“明明就是你没教好,要不然就是你的遗传基因有问题。老大、老二和宠儿,哪一个在学校那都是顶呱呱的,怎么到了小仨这里就不成了?摆明了还是你的问题。”
“是是是,是我的问题,全是我的问题。”阮青萍索性撒泼犯赖,“你要觉得姚瑞拉好,当初干吗跟她离婚啊?”
“明明是你自己做得不对,你还找我吵?你……你简直是不可理喻!”
“我不可理喻!你的前妻动不动就来家里,每天在我眼前晃过来晃过去的,我烦都烦死了!到底谁不可理喻?”
“我说你这根本是无理取闹!”
“你才无理取闹呢!”
“你无理取闹!”
“你——”
阮流苏离开谢家的五个小时内,谢家已然乱成一锅粥。而沙发里埋在报纸后面的那个男人,自始至终没有看进一个字。他的心早已跟着离开的那个人飞去远方,找不回来,再也找不回来。
2008年5月12日,下午两点。
阮流苏离开谢家的二十八个小时,远在他方的她一定不会想到,没有了她的谢家已经是人仰马翻。
“把流苏找回来,尽一切力量以最快的速度把流苏给我找回来。”老爷子发话了,很郑重的那种,谁敢违背?阮青萍开始发动所有力量找人。
阮流苏的手机自然是处于关机状态,没关系,阮青萍知道她在这边没什么朋友,如果真的离开,最大可能就是回到她母亲那边。
“婶,流苏回去没有……没有?那她有没有和你联系……也没有?那她会不会和叔联系……是是是,我知道那应该不会,反正联系了我叔也没用,叔也出不来……哦,那好……没事没事,没出什么事,我们以后再联系,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