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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太后 第16页

作者:于佳

“臣妾知道皇上孝感动天,臣妾只是不知,文成元皇后与文明冯太后在皇上心里孰轻孰重。”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拓拔弘最恨她阴阳怪气的论调,“你想说什么?不妨直说。”

好,她要的就是他这句话。

“文成元皇后乃皇上生生母亲,生养皇上是天恩,为了皇上能登大宝更是舍了己身。论理,皇上对文成元皇后当最是孝敬恭顺。可文成元皇后的生祭,皇上交由臣妾按宫规而行。可文明冯太后每年千秋,皇上都亲自打理,不假他人之手,朝野上下更是视为头等大事。臣妾敢问皇上一句,如此厚疏而薄亲,是何道理?”

要道理?拓拔弘义正词严:“朕十三岁失了父皇庇佑,为保我北魏天下,小太后放下太后之尊,违心依附太尉乙浑。她教导朕如何韬光养晦,如何忍辱负重,如何中兴国祚。她甘心受乙浑的轻视,也要一步步放大乙浑的野心,待时机成熟,再借专擅朝权之名将其诛杀。

“之后,小太后亲手带领朕剿灭乙浑党羽慕容白曜,夺回南疆兵权,更以谋反的罪名将其弟慕容如意绞杀,平定四方动乱,让朕皇位无虞。

“小太后有此从政大谋,可她竟丝毫不贪恋权位。在朕大婚后,便让朕亲政,悉心辅佐朕之多年——小太后为朕付出这一桩桩、一件件,丝毫不少于元皇后养育朕之恩德,叫朕如何不敬她?不重她?”

他说得光明正大,李皇后却早已认定他与冯小九绝非母贤子孝,“敬她?重她?敬要敬到半夜三更皇上还守在文明殿里不出来?重要重到区区一个小太后让皇上觉得整个后宫都失了颜色?”

“你胡说些什么?”拓拔弘反手给了李皇后一记耳光,他的反应连自己都吓了一跳。看着皇后被打偏的脸,他心头有块一直压抑的角落……松动了。

李皇后的骄傲与颜面被这记耳光给打翻,她失掉的东西,旁人也休想拥有,“我说什么?我说什么你心里再清楚不过。堂堂皇上竟对太后动心,这若传扬出去乃天下的笑话!北魏的国耻!你叫臣民蒙羞,你叫先帝蒙羞,你叫祖上蒙羞,你叫这天下都因你而颜面尽扫!”

“你给朕住口!住口!”

他越是气结,意味着他越是心虚,李皇后便越是要说:“莫说你们名为母子,永远也不会有结果。即便她是冯小九,不曾婚嫁,你以为她就会钟情于你吗?宫中之人谁不知她本是长寿王爷的近身,侍候长寿王爷多年,早已倾心于他。如今长寿王爷失了踪影,可宫里进来了一位于其颇为相像的李奕,太后早已移情李奕。只有皇上您,还傻愣愣地捧着一颗心不知要喂了哪条狼子呢!”

小太后和……和……李奕?

拓拔弘根本不能接受李皇后所言的一切,“你胡说!你在胡说!”

他不信?她就说到他信为止,“我是不是胡说,你找几个太后近身之人问问便知。好端端的,李大人重臣高官不做,宁愿做个小小的宿卫监,苦守宫中?他夜夜守在文明殿内,连府上都不回,是为何故?皇上当真猜不出来吗?”

拓拔弘神情恍惚已失了主张,李皇后再添一把火,“太后正当大好年华,于宫中守了这么些年,对一个相貌颇似故人的李奕有所动情也是人之常理。而太后二十有四的年纪……娇美可人,举手投足自有一般风情,李大人钟情于太后也在情理之中,有什么不可能的?”

拓拔弘嘴上死撑着不信,可面色瘫软,已信了十之七八。

李皇后再添上一二:“其实臣妾并不曾托李奕给皇上带什么话,即便臣妾要见皇上,自会派身边的内常侍前往。宫内男女有别,臣妾自问从不引人口舌、落人话柄,又怎会命一个宿卫监传话呢?方才李奕禀皇上说臣妾有紧要之事要见皇上,敢问皇上,当时您正同太后娘娘做何?莫不是给李奕撞破了,他一时呷酸捻醋,才故意说出……”

“住口!住口!你给我住口!”

拓拔弘猛然间站起身,一把勒住她的咽喉,李皇后瞬间变了脸色,眼见着便喘不过气来。一干婢女不知如何是好,尽数跪在地上口称罪该万死,皇上近身的内常侍冒死走上前来,也不是劝慰也不是告死,只是不断地呐呐:“皇上……皇上……”

李皇后火上浇完了油,还可劲地吹风:“你……你就是把我勒死在当下,冯小九……冯小九也不会……不会成为你的……你的皇后……她永远都只能是你的冯太后……冯太后!冯太后!”

火势太猛,将一切焚成了灰。

拓拔弘蓦然松开手,断了气力。一瞬之间,他好似被人从高高的帝座上拉扯下来,魂魄似离了身,他看着自己的身,自己的心遭人践踏。

只是,他不甘。

依稀间明白了什么,可就在这一刻他握在手心里的珍宝又被焚尽。他怎能甘心?

冲出皇后殿,一帮近身之人惊魂未定,惟有内常侍跟上前去,“皇上……”

“谁都不许跟来,违令者——杀无赦。”

只因他要见的,单属于他一人。

拓拔弘径自走到文明殿前,抬手禁止任何人出声。一干婢女内侍皆不敢动,他走进内殿,尚未看见冯小九的身影,耳边却钻进琴声来。

是谁在抚琴,那样安逸、悠远,曲声中竟带着几分恬静。

他不知不觉迈步进去,暖阁外,李奕端坐琴边,十指轻弹且奏,悠悠然焚尽春思;暖阁内,小太后阖眼而眠,唇边挂着淡淡的笑意,坦荡荡尽是梦意。

轻烟薄雾袅袅升起,熏遍暖阁内外如梦似幻——拓拔弘惊觉他才是不小心闯入幻境的局外之人。

十指波水,双掌合音,曲终人未散,李奕抬起头望向那不期然闯进幻境的人,目光如炬,毫无惧意,没有羞愧,更无半点怯懦。

好似美梦醒来,却见到一个不该见到的人。

他真的是李奕吗?为何他的眼神竟不像一个身为臣子之人当有的?

拓拔弘不禁月兑口而出:“李奕?”

李奕自琴边起身,引了拓拔弘往外头去,口中振振有辞:“她睡了,咱们还是往外头去吧!以免惊扰了她,寒症染身,她难得好眠。”

自始至终,他都不曾称呼她一声“太后”,拓拔弘终究听出些味道来。

瞥了一眼暖阁内昏昏而睡的小太后,拓拔弘忽而发现李奕所抚之琴竟是城阳康王拓跋长寿留下的九霄环佩。

第七章滔天之罪(1)

夏将至,风卷着草绣球一波波地滚来。月色洒在花瓣上,徐徐流转光华,柔柔地暖着他们的眼。

很美,可拓拔弘却没有欣赏的心情。

直说了吧!“朕欲擢升李大人为凉州刺史,不日起程赴任吧!”

李奕不请安、不问礼、不谢恩,只道:“皇上,我还是那句话,我只想做好手边的事,擢升之事日后再说吧!”

拓拔弘以为他嫌官小,敞开了让他选,“朕知李大人才德兼备,乃成大事之人。你说吧!你觉得自己适合从哪一条政路。”

炳哈!皇上开口让他自己选辟做,若是换做旁人定是深感皇恩。可换到他手上,却只是一个摇头释然。

“谢过皇上,我单守着文明殿便很好了。”

他提及此,皇上再沉不住气了,“李奕,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朕可以让你荣升,也可以将你打入地府。”

李奕朗声笑开来,“皇上乃九五之尊,让人上天入地已是小事,生不能、死不行也是举手之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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