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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将儿 第9页

作者:于佳

“若你真是为你的主子效忠,这三年来为什么发往应天的密折都只叙旧情?”

朱縋一句话将孙将儿打入谷底——

这三年来……他之所以默默忍受了她三年,难道只是为了探听她的虚实?他对她所有的好,难道只是因为她是皇帝陛下的密探?

“……你……你一直在秘密查看我递上应天的折子?”

今日此时,朱縋不妨同她说几句实话:“这里是西北,在宁夏,是我庆王的分封之地。既然他早有打击亲王之心,我自然要有防范之意,坐着挨打不是我的脾气。”他该说的都说了,可他想知道的,她却只字未曾吐露,“你尚未告诉我,为什么递到应天的密折只字不提我的大不敬。”

“……你说呢?你觉得是什么理由呢?”

她的反问叫他默不作声,她却仍有一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知道……我是……我是皇上的亲信?”

他背过身,反剪着双手望着庭院外朗朗的月空。

“多年以前,在我即将被分封到西北的前夕。有一夜,大雨磅礴。有一个小泵娘入更时分拿着块象征皇家身份的龙凤珏意图闯宫,侍卫开始好生相劝,她却执意为之。侍卫拿了腰刀猛击她的脊背,她倒在雨中,却仍想爬进宫门。

“我望着她,望着她的执着、勇气和坚毅,我忽然好想帮帮她。我记得我走上前,问她进宫做什么,见什么人。她同我说她要见皇四子,我命侍卫好生照料她,亲自去请皇四子。

“至今我仍记得,那夜的雨瓢泼而下,我沾着一身湿去请皇四子,可他却不肯出宫。只因此时宫门已关,出宫门乃是大罪。我想了好多的办法也劝不动他,只要想到宫门外在雨里等着我的那双眼眸,我便豁出去了。

“我是用绑的,将皇四子绑到了宫门口。我远远地站着,看那姑娘与皇四子抱头痛哭,看他们附耳交谈,看他们依依惜别……最终,皇四子也没有跟那姑娘出宫。我望着她独自离去的背影,感受着她的绝望,竟有种莫名的感同身受。

“后来我来了西北,可时不时地总会忆起大雨中那张挂着雨水,流着泪水的脸庞。我猜想她同皇四子的关系,应当不是朋友吧!皇子怎会同一个民间的小泵娘做朋友呢?那又会是什么关系?每每想到此处,我便不愿再想下去。

“我以为那小泵娘会一直一直,永远只停留在我的回忆里。直到三年前,皇四子成为了明成祖,我等亲王进宫朝贺,我再次见到那个让我魂牵梦萦的小泵娘——她已不是小泵娘了,她成了亭亭而立、温润如玉的……宫女——她竟然成了皇上的宫女,还是挨了板子,几乎丢了性命的宫女!

“我当然知道她来路不明,我当然知道此事绝对暗藏玄机,我当然知道她跟当今皇上、我那位疑心极重还权欲熏心的四哥有扯不清的关系。可我该怎么办?她在我的梦里摇曳了数年,你叫我就这么看着她走出我的身边,永远只能呼吸在我的梦里?

“我办不到!我明知道把她带到我的身边,就等于在自个儿身边埋下陷阱,可我认了!我谢谢皇上四哥的恩典,当他把那个女子赐给我的时候,我是真心谢谢他的恩典——孙将儿,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我相信,我相信我的真心终有一天能换回那女子全心的付出,我相信我自己,我也相信我钟情的女子。三年来,我以为我接近成功,可到头来皇上身边一个阉人就轻易拨离了我的全部相信。

“我可笑,我太可笑了。我怎么就忘了,即使是庆王正妃的位置又怎么能跟皇上的妃子相提并论呢?我三年的付出到底敌不过皇上的权威。”

星空茫茫,他转过身,对着她郑重道:“孙将儿,我输了——可我认了。”

第四章月朗星稀(2)

他去了,披着一身星光而去,独自留下她站在清冷的月空下。头顶之上月朗星稀,朗朗的是皎洁的月,黯淡的是灰蒙的星。

西北的夜真冷啊,直冷到她的骨子里。

她盼了三年,终于盼到他的告白。

她知道了他的真心,可真心……原来,竟是这样的结局。

她与朱縋的事暂且放到一边,现在首当其冲的是要保护他。

孙将儿深知此时是再劝不动朱縋的,唯有在另一个人身上下工夫。她也不避忌,直接命丫鬟将海晌礼请进了王府书房。

无所避讳地,她直奔主题。

“海小姐,当此非常时机,还请你尽速离开王府,今后与庆王爷也请保持礼数。”

这话是怎么说的?叫海晌礼听得一头雾水,“将儿姑娘,我是庆王爷请进王府的,若要遣走我,也当庆王爷亲自出面。”

她一个异族女子不懂政治险恶,好,让她来教教她。

“海小姐,如今皇上正在抓王爷的把柄,王爷稍有懈怠,便有万劫不复之险。为了王爷,也为了你海子镇的回民,还请你不要一意孤行,要三思才好。”

海晌礼望着孙将儿,久久之后忽然用古怪的语气开口:“将儿姑娘……”

“什么?”

“你喜欢庆王爷对吗?你今天之所以来劝我离开庆王爷,其实是为了你自己,是不是?”

孙将儿一怔,可现在不是儿女情长之时,她急于说服海晌礼不要给朱縋带来厄运,“海小姐,不妨对你直说了吧!王爷现在的处境非常微妙,你若真心为他着想,还请你尽快离开王府才是。”

她这话海晌礼很不中听,“将儿姑娘,我不是汉女,更不是官宦人家的小姐。我不懂得什么政治立场,我只知道我是真心喜欢庆王爷,他和我也很是投缘。我不想考虑什么处境,什么为难,我只想考虑我自己的幸福——我要留下来,我要陪在庆王爷身边,无论日后他的处境有多么艰难。”

她话未落音,从里屋里走出一人来,并不是旁人,就是她们俩话题的中心——朱縋手握着一块素砚停于二人眼前,着实把两人吓坏了。

前些日子,他命工匠为孙将儿用贺兰石雕刻的素砚已成,管事的送到了他的书房,他正巧过来看看,没料到孙将儿会邀了海晌礼过来谈起这话。

相对于孙将儿的事事藏头,处处缩尾,海晌礼的坦率更显得可爱。

海晌礼也没料到自己的一番心意竟被听了去,反正都已经说了,她索性说明白,拉着朱縋,她问得好生直白:“我喜欢你,你呢?”

孙将儿惊呆了,万料不到她急于摆平的事反倒往相反的方向发展——海晌礼竟攀附上了朱縋!

她脸上复杂的神色叫朱縋看了好不痛快,她想赶走海晌礼,又是为了她那位皇上四哥吧?

他偏不叫他们如意。

朱縋偏过脸来冲孙将儿发号施令:“去,准备聘礼,我要去海子镇向海族长提亲。”

孙将儿连连后退数步,几欲被这个消息震倒。

恰巧大慈打廊下走过,朱縋更来了主意,“公公你来得正好,我欲娶回族族长之女海晌礼为庆王正妃,你赶紧呈报给皇上。不必密上奏折,直接递折子就得,近日我也会递折子上去携我即将明媒正娶的庆王妃向皇上请安。”

他挽着尚未从震惊中清醒的海晌礼踏出门前,还丢下话来——

“谁都休想阻止我。”

当真谁也阻止不了他娶海晌礼之心吗?

大慈递了折子上去之后,皇上久久没有明发折子给朱縋,可半月后却下了皇令给天下人。皇榜有道:圣上疼惜幼弟,要亲自给庆王选妃,凡德贤兼备,出身名门的汉室女子皆可入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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