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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歌一阙 第18页

作者:于佳

拂景忙哭喊起来:“不要啊!不要杀我!不要——救命啊——”

守在跟前的那帮侍卫被这声尖叫骇到了,不自觉向后退了退。遣风趁着这股劲头再下猛药,“开门,快开门!否则我杀了她。”

拂景见形势处于水火之间,提起嗓子嚷嚷:“还愣着干什么?要是我出了半点纰漏,你们担待得起吗?我虽是青衣,却是为了给景娘娘守孝才留在宫中的。沧江王上刚刚故去,你们就敢对他的姨娘不敬?我看你们一个个都反了不成?什么王后、小主的?论起来,归小主还要唤我一声‘姨女乃女乃’呢!”

无论是守城门的,还是奉命来杀人的侍卫都被她这番话给吓到了。

守城门的统领慌慌张张地招呼手下的人大开城门,那些拿着刀的侍卫也不敢多言,眼睁睁地看着遣风押着拂景从南门出了宫。在等待王后新的旨意之前,他们不敢擅自行动,也不敢放着他们走掉,只得紧跟在后头。

形势僵持不下,这样耗下去,遣风倒不怕王后如何,他担心的是一旦惊扰了罢月,以她的性子是断不会放他走的。她若使出手段,那可比王后的这些伎俩可怕多了。

正寻思着如何摆月兑现今的僵局,打西南边冲出一匹无主的高头大马,众人抬头望去,一群蒙面的黑衣人骑马杀来。领头的高头大马直冲着遣风而来,他识得那匹马。他曾向西陵客借过这匹千里马回宫。在进宫前,他放了它回老家。不想没几日的工夫,他们这一人一马竟又相见了。

遣风抱着拂景飞身上马,不用他拉缰绳,那匹马早朝着它来的方向飞驰而去,转眼不见了踪影,那些侍卫想追,追不上。又有一大帮黑衣人杵在那里,虽不动作,可摆在那里就让那些侍卫心里模不着底,更不敢轻易动作,眼睁睁地看着王后要杀的西陵家余孽就此逍遥出宫。

一帮侍卫在那里站了大半个时辰,终于认定没什么指望了,折回头去复王后的命。

这边算是消停了,可距离南城门一丈之外早有人立那里半晌了——

“小主,人都走了,要追吗?”

罢月摇摇头,望着城门口的方向轻声叹气,“不用了,这个时候他留在宫里反倒添乱。走了好……走了好……走了方得平安。”

“可他就这样走了,您不担心他……”

“担心他去找斜日?”听了这话罢月反倒笑了,“他若是能找到斜日倒省去了我许多的麻烦,放心吧!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回来的……心甘情愿地回到我的身边,你看着吧!”

第七章赤袍加身

遣风走了,骑着西陵客赠予他的那匹千里马离开了王宫,却也没有回到西陵家,只身一人游走革嫫,四处寻找斜日的下落。

他相信主子一定还活着,要不然罢月也用不着防着他出宫寻找殿下的下落。

遣风寻了八九天,这日走到一座小镇,刚进城就听人议论开了——

斜日女主失踪在前,罢月小主被刺在后。

她遭到刺杀?她受伤了,还是已经……

遣风不敢往下想,立即动身连夜往宫中折返。一路上传闻四起,有说罢月小主已逝,只不过时局动荡,尸身停在宫里秘不发丧;也有说小主受重伤,命悬一线,宫里的医官忙得团团转,却都束手无策;还有说得更可怕的——小主与王后争夺王位,王后刺伤了小主,将其软禁在宫中。

这些声音让遣风马不停蹄往宫中赶,可人到了宫门口他的脚步却迟疑了。踏进这道宫门再想出来就难了,也许主子正在什么地方等着他去救,万一错过了时日,或许会误了主子。可一想到宫里头的那个人生死未卜,他就无法停住脚步,一刻也耽误不得,直接往罢月殿去了。

不想惊动任何人,他一身黑衣隐匿在夜色中悄悄地往她的寝宫里头探去。

都说近乡情怯,这快见着她了,他当真情怯起来。怕看到她的寝宫里空无一人,更怕看到那里面横着她已然阖上眼的躯体。

寝宫里空荡荡的,既无侍卫把守,也无青衣宫人侍候,完全不似正常状况。他心下顿时不安起来,向里望了望,她端端地躺在那里,面色苍白,双目紧闭。只望了这一眼,他顿时慌了神,心“怦怦”乱跳。

遣风一步步走到她的床边,每一步都似有千斤之重,重得他几乎迈不开腿挪不动步。

终于走到了她的身边,他的手探向她,一臂的距离近似天涯之远。怔怔地杵在她的身边,他却不敢去碰触她,就这样沉默地站着,一动不动地站着。

一只冰冷的手伸出来攥住了他的,他期盼已久的声音自那里传出——

“你到底还是放不下我。”

床上的人儿淡然地开口,那抹笑绽放在她因失血而苍白的唇边。

遣风的身体因她这句话霎时间失重,他跪在她的床边,紧捏着她的手久久不曾放开。那是一种失去已久的东西重回身体的感觉,他找回了自己的心跳。

“是谁下的手?”

没有关切,良久他单问这一句。

她只是笑,模着他有些凌乱的发,她没有气力说话,也并不想说什么。自打斜日离开王宫以后,他们已好久没有这样平静地腻在一块了。如今她什么也不求,只要他这样守着她就好了——这伤受得可真值啊!

她不说,他也知道。天下间可以伤她的现今只有一人。遣风起身,手持弯月刀向宫外走去。

她挣扎着起身,“遣风,别去!”

“你躺着睡上一觉吧!等你醒来的时候,我就回来了。”这是他的保证,保证他一定会再回到她的身边。

这些年他每每出去执行任务都向她保证会平安归来。每一次,他都兑现了。她信他的话,如同信他这个人。

他为她拉上锦被,放下珠帘,转身出了宫。遥望着他的背影,罢月乖乖地闭上眼睛,安然地睡上一个甜觉。这是自他离宫之日起,她首度睡得如此沉稳。

这一刻,她不是什么小主,不是杀姐夺天下雄心勃勃的政客,她只是一个女子,天下间再平常不过的女子,一个等待着爱回到身边的女子。

那夜罢月做了一个梦,她梦见了少时与遣风争夺的那卷书册,梦到了书册里记载的那阙长歌。

身着赤袍的殿下爱上了山贼,那山贼一身黑衣,看着眼熟。罢月低声唤他,那黑衣人转过身冲她微微一笑,面容模糊,她自始至终分辨不清……

斜日初年,十二月十六,宜宴客,忌移木。

同是做梦,连日的动乱让素萦王后即使身在梦中也不得安生。

一身冷汗从梦中惊醒,她猛地从床上坐起身,好在……好在不过是南柯一梦。梦醒了,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她微吁了口气。

手无意识地在床上模了模,不经意间竟模到了一块硬物。素萦王后拿起那块硬物对着床头的烛火照了照,是块她再熟悉不过的红玉。她诞下归儿那日,沧江王上亲手挂到归儿脖子上的。

那尚未干的冷汗又密密地铺了一层,她攥着红玉跳下床,光着脚就往外头跑,嘴里还喊着:“来人啊!快来人啊!”

侍候的宫人见她慌了神,心下又不知何故,慌忙跟着她跑,“主子!主子——”

素萦王后一刻不停地跑进归小主的寝宫里,冲到床边将儿子一把搂在怀中,“归儿……我的归儿……”

遍小主睡得正迷糊,忽然被母后从床上一把拉了起来。他揉着眼睛,视线模糊地回望着母后,“怎么了,母后?怎么了?”“没事,没事,只要你没事,母后就什么事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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