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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家女人·卷三之骆家舫游 第16页

作者:于佳

“我的事,不用你管。”她起身朝门外走去,“如你记性不差的话,当记得我们宫中一别,我对你说过的话。之前我们纠缠的日子已够长了,如你所愿——上穷碧落下黄泉,此生,我们再无见面之时。”

她向来一言九鼎,说出去的话断没有失言的道理。

“等等,有几句话我……我想问你。”

她停在原地没有动弹,等候他的指教。

“你……你的……”他顿了顿,努力深呼吸后说道,“你的画舫……你来去这么多地方,为何没再见过你的画舫?”

立于一旁的临守身这回可以肯定这些月以来九爷围着革嫫的每个码头跑,正是为了寻找那艘曾经他躲之不及的画舫。

却听贺夫人告诉临老九答案:“属于过去的东西,我统统丢了。”那个过去中也有……他。

“为什么那么急着把自己嫁掉?”她……值得更好的。

转过身,贺夫人漆黑的眼眸如这深夜陷入他的心坎间,“在我看来,嫁给谁并没有太大的区别。我老了……”

“你哪里老了?”她二十多岁,年华恰绽放在最美妙的时光,如酒一般煮得刚刚好。

“我是说这里,”贺夫人指指自己心口的位置,“我的心在那些年的追逐中迅速地老去,它太老了,再禁不起一丁点的折腾,所以不管是嫁给谁,只要安安稳稳地嫁了便好。”

说了一圈,临老九更加自责了。

“舫游……”在她严厉的眼神中,他赶紧解释,“虽说你嫁了人,可名字并没有变,顶多从骆舫游变成贺氏舫游——我这样叫你也没错是吧!呃,其实我还有件事一直想问你……”

“临一水,我们在一起那么多年,你似乎都没有今夜更多问题。”她不想回答,只想赶快回酒楼好好补眠,今夜实在耗费了她太多的气力,她需要修生养息。

瞧出她的不耐烦,他赶紧举手保证:“最后一个!”

她努努嘴,示意他赶快开口,逾期不答。

“我只想问你,咱们在宫里见面那回,你请我喝的竹酒为什么喝起来那么像水?莫非……莫非竹酒就是水?”

“喝酒的人不过是为了换得几分醉——水又如何?酒又怎样?醉了便是,不醒便好。”她回头望着他,“你以为呢?”

夜太静,他们之间再无他话。她趁着夜色而去,独留临老九在黑暗中啃噬着她的回答。

醉了便是,不醒更好……

可为什么听了她的话,他越发睡不着了?

他这头心乱如麻,那边还有那不懂事的家伙朝他泼冷水。

“九爷,当初您不是要骆家大小姐对您彻彻底底地死心吗?你不是要把她的心烧成灰烬,连点渣滓都不剩吗?我觉得,您这回您像是真的办到了。”

贺氏舫游打开门做生意的时候才发现,麻烦并没有随着消散的夜色彻底了结——他又来了。

她转头朝跟着自己嫁入贺家,又一同离开的青梅说道:“这世道变化得可真快,从前只有我们追着别人的分,现在咱们也成了被追的主了。”

“我是来接你的。”看惯了男装扮相的骆舫游,如今一身红装的她,看起来真不太习惯。

临老九可没心思追着她玩,他简单说明自己的来意:“马车、船舶全都准备好了,随你高兴走哪条路,反正终点是骆家大宅。”

她一步步逼近他,逼至他的鼻尖处,再上前一小步,他们就撞个满怀了。这个距离,她身上带点酒香又糅合了女人脂粉气的味道一阵阵充斥进他的呼吸,他越想逃避,满脑子越是她的味道。

他不由自主地偏过头去,小心翼翼地向后挪,尽可能跟她保持安全距离。

“你到底想干吗?”

率先出言发问的竟然是她!

“送你回骆家大宅啊!”他刚见她时就道明了来意,怎么他说得不够清楚?

她微眯着眼,带点危险地看着他,“你一直都是躲我不及,现在却主动送上门,不怕我这个新寡的老女人缠上你不放吗?”

“你用不着把自己说得这么不堪,就是说得再难听一点,我仍是坚持把你送回骆家。”

“你这又是何苦?怎么,觉得内疚?觉得若不是你对我那么无情,我就不会落得今天的下场,还是……”舫游略停了停,戏谑的语调再度响起,“还是大半年不见的时光,让你赫然发现对我其实也有情?”

“大小姐,你眼睛可真尖,连这都被你看……”

临守身话未说完就把自家九爷一记拐肘打到一旁,捂着鼻子反省去了。

临老九霸道地挡在舫游面前,自顾自地说着:“看在你我两家世交的分上,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会把你送回骆家。”

什么有情?

情,分很多种,认识这么多年,他对她自然有情,却未必是男婚女嫁之情。

“牛不喝水你不能强摁头,我不回去你又奈我何?”

“一路缠着你,直到你点头同意随我回骆家再说。”

舫游掏掏耳朵,忽然发现……这招数听着有点耳熟啊!

缠惯了别人的人,还会怕被别人缠?

“你爱跟不跟,随你。”

第六章贺夫人(2)

她大方地打开门来,迎接今天有幸喝到她煮的酒的贵人,完全不理会偌大的房舍内多塞进一个大男人和一个跟着大男人的大男人。

倒是青梅不好意思两个大男人晾在一旁,倒了茶取了点心奉上,顺道拿了块冷毛巾递给临守身,擦擦被主子揍出血的倒霉鼻子吧!

“多谢青梅姑娘。”临守身红着脸接下了。

瞧个大男人害羞的模样,青梅不禁掩嘴笑开来,“有句话我早想问你了,可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有什么话,青梅姑娘不妨直说,临某不会介意。”那样一个姑娘,说什么他也不会介意的……不会介意的!

“我是想问……我是想问……”她吞吞吐吐好半晌,终于鼓足勇气开了口,“你为什么叫守身?这个名字喊在嘴里有点奇怪。”守身……如玉?想他也二十好几的人了,至今未娶未纳,不会是真的为谁守着身吧!

那边临守身——就此哑巴了。

“一壶梅酒煮罢,四位先生请品尝。”

舫游将煮好的酒交给青梅,由她为分坐于东南西北四方的先生斟满酒杯,“先生,请用。”被大小姐指派到墙角窝着的那位九爷应该没份品酒吧!

端起酒杯,未品先闻,一百六十一号先生说话了:“这酒未入口,单闻着它的味儿,便让我仿佛置身于数九寒天,腊梅绽放的时节。美不可言,美不可言啊!”

“岂用闻?”一百六十二号先生接过话茬,“单是看着贺夫人刚才煮酒时一举手一投足,便已是天下第一美景,妙不可言!妙不可言啊!”

恰在此时,墙角传出一道极不和谐的声响——

“喝酒就喝酒,哪儿来的这么多话?”

四位先生不约而同地朝声音传出的方向射出凌厉的目光,“你是什么人?我等四位来此品贺夫人煮的酒,你猥琐地缩在那里做什么?”

还有那尖酸刻薄之辈,义愤填膺地吐出一句:“小人!”

当他喜欢缩在角落里啊!他倒也想坐到桌上喝喝酒,说说话,骆舫游那家伙会同意才怪。

临老九是越想越怄,从前她追在他的身后跑天下地跑,他就像一只老鼠。如今轮到他缠着她不放了,他还是只能做一只躲在角落里的老鼠。

他上辈子做了什么得罪猫的事吗?这辈子注定得当一只被猫玩弄的耗子。

心里头不舒服,他临老九可不会隐忍不发。不能朝正主发脾气,借刀杀人的把戏他还是会的。一记白眼扫荡那四个老男人,他语气不善地嚷嚷着:“有酒喝就快喝,不喝就赶紧滚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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