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厢僵持不下,最后骆品一跺脚,一拍桌子下了死命令:“侄媳妇,既然你是女主恩赐给我的人,是不是应该听我的话?”
“这个……自然。”管丝竹揣测:先生想干什么?
难得见到六小叔义薄云天的样子,还真有几分大丈夫的味道,且听他怎么说。
“现在我命令你,跟我三侄子回去,你就把他当我一般伺候。”
此话一出,骆鸢飞顿时大赞:“六小叔英明!”
“可是……”
避丝竹还想给自己找借口,骆品当机立断,断了她所有念头,“就这么定了!”比霸道,偶尔他也能来一点,谁让他身边全是一个个把霸道当财富挥霍的人呢!
把管丝竹带来的包袱一件件全塞回到骆鸢飞怀里,他能做的就这么多了。见这臭小子还杵在那里,骆品急得直想拿脚踹他,“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脏了我家的地,我还得用水冲呢!”
有了六小叔的支持,骆鸢飞放开手脚,一只手拎着包袱,另一只手架起管丝竹就往外面跑。
听管丝竹的尖叫声一声比一声远,骆品这才长吁短叹起来。猛地转身,正对上屏风后面那颗小头颅——往哪里跑?
骆品仗着自己身长腿长,一猫腰就将修竹那臭小子逮到怀里,“承认吧!是你和珠珠搞的鬼,对不对?”
此时此刻,修竹不得不由衷地感叹,他这辈子算是没投胎到好人家,在自己家里被一对跟小孩似的爱玩游戏的爹娘欺负。过继到别人家里,小小年纪就要对着算盘珠子,走商行跑账房,给一大家子人挑重担——他招谁惹谁了?
“爹,我们也是想帮你。”修竹为自己和妹妹申辩。
骆品判决——申诉无效,“帮我?就给我把你们堂嫂弄家里来了?”侄媳妇成了他的人?这不是嘛!
“这主要是亲娘她……她的问题。”还不都怪爹没本事,连个女人都哄不了,才闹出这么一笔糊涂账来。
骆品咀嚼这事情背后的滋味,痛定思痛,好吧!他先迈出第一步。
“取笔墨纸砚……”
“爹,你要给我亲娘写信吗?”修竹眼睛都冒出光来。
骆品的驴脾气上来了,愤愤地嚷着:“非得写信吗?作幅画不行吗?”
“行行行!”修竹跟着老爹后面拍马屁,“可您确定亲娘能看懂您作的画吗?”
这……这还真是说到他痛处上了。
第九章誓不娶佳人(1)
“丝竹!丝竹,我可以进去吗?”
本属于两个人的卧房,如今骆鸢飞却客套地站在敞开的卧房门外恭敬地请示着房内人。
这时候骆鸢飞开始感谢起二嫂的粗野来,要不是二嫂愤然把他的房门给砍了,今天他还近不到丝竹的身边。
“这是你的房间,我是来伺候你的人,你进不进来还用得着请示我吗?”管丝竹话里藏针。毕竟是做了三年夫妻,她了解他,以他的个性可受不得半点委屈。
这回偏就要她失算,骆鸢飞端着盘子凑了过来,“我知道你晚上不喝茶,这是温泉泡的菊花水,品品其中的滋味吧!”
她接过盘子,真像个丫鬟似的站在他旁边,“丝竹伺候爷喝茶。”
“坐吧!”他坐在床上,拍拍身边的位置,“你要是真把我当成爷,你就听我的话,坐这儿。”
看来她把自己陷入了左右不是的身份里,站在那里,她的眼始终望着脚下的那块地,像是发掘了金子似的,片刻不肯挪开。
骆鸢飞双臂抱住她的腰,直接将她摁到自己的腿上坐好。任她怎么挣扎,他就是不松手。他的唇凑到她的耳旁,细语呢喃:“你又换回了我们初见面时的那身蓝衣。”
他的气息醉熏熏地爬满她的耳根,薰得她半身酥软,差点就掉进了他设下的陷阱里,好在最后关头她又爬了回来。
“爷是可以这样抱着丫鬟的吗?看来从前我没留意的时候,府里的不少丫鬟都被你轻薄了去。”
“你这是在吃醋吗?”他笑着问她,有点痞,与这身青衫不符。
甩他一记白眼,管丝竹硬气地驳了他的说法:“我又不是你的什么人,没权利吃你的醋,也犯不着。”
“我这辈子认定你是我唯一的妻,我给你吃醋的权利,行吗?”说话间,骆鸢飞哈欠连连。
见着她,让他很想睡觉吗?明明说好不在乎,可管丝竹的心中还是不由得翻腾起来,“你若想睡就早点休息吧!”
她作势要站起身,骆鸢飞实在是太困了,倒在床上便阖起了眼睛,只是手还握着她的腕,不让她离开,“别走……丝竹,你别走……”
“你都要睡觉了,我还待在这里做什么?”管丝竹想要掰开他的手,却怎么也掰不动。
连睡觉都不肯放过她,骆鸢飞,我上辈子欠你的啊?
“爷好多天没睡好觉了。”小财悄然无声地出现在她的身后,远远的,没敢靠近他们俩独自相处的空间。
既然知道这一生也走不进他们之间,她不会笨得委屈自己,“您走了以后,三爷天天瞪着眼睛躺在这张床上,有点声响,他就跑出去四下张望,问是不是你回来了。您才走这么些天,他整个人都瘦得不成型了。老爷、二爷他们都担心,要是您再不回来,三爷这条命恐怕就丧在你手上了。”
他的消瘦她看在眼里,只是不敢相信那是因为自己,“我对他,何曾如此重要过?”她不敢奢望,怕了一次又一次的失望,所以她学会了先让自己无望。
瞄了一眼床上睡得正熟的骆鸢飞,小财想拉过被子帮他盖上,终究还是忍住了——那已是另一个女人该做的事,“也许只有真正失去才知道什么对自己最重要吧!您就再给爷一次机会,也给自己一次机会,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呢!”
小财一抬眼瞥见置于管丝竹怀中的那件皮裳,忽然间她开始相信这世上真有缘分这种东西,“虽然旧了点,可这件皮裳终究还是回到了您的身边,也许这才能证明原本它就属于你吧!别人是抢也抢不去的。”
不敢再逗留在不属于自己的梦想里,小财退到房门口,临走前丢下一句:“我已经请老爷将我许给小权了,等你和三爷和好,我就……我就该嫁了。”
小财居然愿意嫁给骆鸢飞身边那个老实巴交,却没什么才学的小权?是因为她吗?
避丝竹扪心自问:“如果你真的觉得小权不错,嫁也就嫁了。要是因为其他的原因,你大可不必委屈你自己。”
小财看开了,小权为人忠厚,懂得心疼人。跟管丝竹这场历经磨难的婚姻比起来,她一点都不觉得委屈,“明知道那位子不属于自己,却拼了命地去争取,到头来一无所获,那才是委屈呢!不过换个角度看来,幸福送到手边,却固执得不肯接受,那不仅委屈自己,也委屈了别人啊!”
懊说的她都说了,不该讲的也讲了,搅乱了管丝竹那池水,她倒溜得干净。
挣月兑不开他的挟持,管丝竹只得坐在床边,拉过被子帮他盖上,她静静地守望着他的睡颜。一只手撑着身子向前倾,唯有在这个时候她才能放任自己最深沉的情感释放开来。
咦?
这揣在被子底下扛她手的是什么东西?她掀开被子看去,竟然是她刻了三年的那些竹器。他将它们都放在了床上,每夜就抱着它们而眠?
懊给他一次机会吗?该给吗?
她犹豫了。
凡是骆鸢飞的脑子能想到的办法都使了,送礼物,搞浪漫,弄温情,外加大打亲情牌,结果绕了一圈子他和管丝竹的关系还停留在半生不熟的主仆间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