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连汝嫣寻都坐不住了,“爹,你跟元爷爷……”
虎头拐忽出,直逼步忍咽喉,不料他只是笑了笑,原本还如箭般射出的虎头拐静悄悄停在距离他一步以外的地方,悬空挂着。
“怎么,想杀人灭口?”他的脸上挂着不知死活的笑,从头到尾都从容得很。
“我只想知道你来此说这些话的目的。”
病态老态全收,廉路染尽显将军该有的风范,“我不管你是从哪里知道我们这些秘密的,我只想知道怎样才能封住你的这张嘴。”让他永远闭嘴是不错的办法,但廉路染没信心做到。
步忍好笑地指指自己鼻子下面那玩意,“我这张嘴从来就没打算把这些秘密给说出去,我来此只是想提醒你在御临王和飞马山两头选好位置站。”要不是这个廉路染实在太不坦白,他也不会揭穿他的那些秘密。
“你手握财兵两大权,你也不想重走你老祖先的路吧?所以……”步忍凑到廉路染面前,眼观眼、鼻对鼻地一字一字告诉他,“历史告诉我们,选边站真的很重要。”
懊说的说完了,茶也喝得差不多了,步忍起身告辞。
这回轮到廉路染舍不得他走了,“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步忍竖起两根手指头,“一是为了谢谢汝嫣寻上回通风报信告诉我流火被御临王软禁在哪座宫里;二是我不想看你选错路,赔上自己的老命,连带着牺牲家人的幸福。”
第二个理由让精明的将军听得一头雾水,步忍只好耐着性子解释给他听:“要是你选错边走错路落得个身首异处,相信你夫人定会很伤心,说不定还会就此陪你一道去了。你夫人一旦去了,某人会非常非常难过——虽然她现在死鸭子嘴硬就是不肯承认啦!某人一旦难过,我的日子就不好过了。所以说到底我这么做并不是为了你,全是为了我自己。”
廉路染的胡子一翘一翘的,眼睛还是直愣愣地盯着他瞧。
“听懂了没?还不懂?”步忍满脸黑线,戳戳一旁的汝嫣寻,“你——解释给你爹听。”他得去追人了。念念咒语,他随便叫个魔兽出来,带他去追流火才是正事。
步忍就这样凭空消失了,就在廉路染一眨眼的工夫,指指他原本站的位置,他捣了捣儿子,“人呢?”
“飞了。”汝嫣寻觉得这是最合适的字眼了。
“那他刚刚说的那什么为了我,为了他的……”
汝嫣寻攥着脑子用力想了好一阵,决定用最简单的语句解释给父亲大人听:“如果一切顺利,依我的想法,基本说来……他得管你叫——爹。”
“……”
步忍的脚尚未跨进霸圣金堂的大门,老二他们就抓着他不放,一个个嘴里尽嚷嚷着:“先生!先生,你可算回来了。”
“你到底带小姐去哪里了?”
“咱们小姐是随便什么地方都能去的吗?”
“你前段时间就带着小姐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好一阵,这前脚刚回来,你又带她去什么古怪的地方?弄得她都成了这样!”
“我问你,小姐怎么就变成那副样子了?”
“完了!完了!小姐不是小姐了……小姐不是小姐了……”
十六个大男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步忍脑子开花,还没搞清楚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他阖上眼,快速丢出两个字:“封口——”
顷刻间,老二他们一个个都上嘴唇紧贴着下嘴唇,即便用手撕都扯不开。
周遭顿时清静了许多,步忍满意地掏了掏耳朵,先定了定神方才问道:“流火呢?”
没人回答。
步忍捺着性子又问一遍:“我问你们流火呢?”
还是没人回答。
他决定问第三遍也是最后一遍:“最后一次问你们,她现在何方?”
第十六章流火请客(2)
不回答是不是?跟他使性子耍脾气是不是?他连御临王都不怕,还怕了这十六个兄弟?不回答就休怪他不客气了,中指与大拇指打出一个响扣,下一刻天空中多处一块乌云,不偏不移正扣在这群兄弟的头顶上——
哗啦啦啦啦!
好大一场雨全都浇在他们的脑门上,距离他们仅一步之遥的步忍干爽爽地双手抱胸倚着门板靠在一旁。
“现在,方便告诉我流火在哪儿了吗?”
“呜呜呜呜呜……”
“哦哦哦哦——”
兄弟十几个闭着的嘴巴里不断地发出呜咽声,步忍猛拍脑袋赶紧道歉,“我忘了是我把你们的嘴巴封起来了,封起来的嘴可怎么说话呢?是我的错!我的错!”双指轻扣弹去那片乌云,再念个“撤消”撕去贴在他们嘴上用于封嘴的咒语。
“现在,麻烦哪位告诉我流火……”
“在喜霸酒楼……”
浑身湿透的哥几个瘫倒在地上,步忍丢下一个抱歉的眼神赶紧溜了。
喜霸酒楼在霸圣金堂北边,邻着街,平日里生意很是不错,今天看来生意好得有点吓人。步忍赶去的时候,里三层外三层聚满了人。大人的吆喝、孩童的嬉闹不绝于耳,在一片嘈杂声中备引人瞩目的是贴在门口的大红喜报:东主有喜,吃饭免费。
步忍认得那个字,还是流火亲笔所书呢!
不对劲,绝对不对劲,就算哪日流火嫁予他怎么大的喜事,她也不会免费请人吃饭。莫不是她死里逃生后魂魄与他人的弄混了吧?
步忍抓了个跑堂的追问流火所在,终于在楼上的厢房里找到了她。推开门的那一瞬间,步忍几乎以为自己走错了房,若不是流火带着迷离的醉眼向他招手的话。
“来啊来啊!我请你吃饭。”
错了错了,他的流火小姐绝对不会莫名其妙请人吃饭,连请顿面片汤都思量再三,别说是满桌满桌的酒宴了。
“我点了海参、鲍鱼、官燕、肉虾……你要是觉得不够或是不喜欢还可以再叫。”
错了错了,他的流火小姐哪里舍得吃这些奢侈品,更不会让别人随便点自己喜欢吃的。想当初在霸圣金堂的时候,一锅面片汤里不是加点烂菜叶子就是飘点找不着的蛋花,连点肉末都不曾看到。
模模她的头,步忍小心翼翼地凑上去,“流火,你还好吧?”
他不问还好,这一问她就像水倒进滚烫的油锅里,霎时间炸开了花。
“我哪里不好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不好了?你以为我看到那个老男人搂着我娘,我就不高兴了?你以为我娘没认出我来,只一双眼里装着那个老男人,我就不舒服了?你以为我总算认清就算我赚尽天下财富,我娘也不会再回到我身边,我就很伤心了?我……”
对着他温柔的双眸,她那些赌气的话哽在喉中,眼却因此慢慢泛起了红。
她可以在天下人面前装坚强,唯独在他面前用不上。他们有过约定的,他可以为她流泪,她可以在他面前像个平常女儿家。
一个丢了娘的女儿家家。
“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骗我说等我奉上天下财富,便把娘还给我?那个寡廉少耻的家伙根本就不会把娘还给我,而娘也不想回到我身边,他们为什么要合起伙来骗我?那我省吃俭用、辛辛苦苦赚了这么多金山还有什么用?不如请大伙吃饭,换个开心的好。”
要是花点钱真能换来她的开心,他就是把御临王朝的国家金库搬出来给她也成,可她真的会因此开心吗?
握住她的手,他要她看着他的眼睛,“流火,看着我……看着我……”
在他掺了咒语的眼神中流火见到了她的娘亲——
她是那么憔悴,自被廉路染买入府中之后每日不是打便是骂,活得连点自尊都没有。虽说是二夫人,汝嫣少爷根本没将这位二娘放在眼中,她娘亲过门的头一日就在汝嫣夫人的灵位前跪了一天一夜。下人们也是狗眼,对这位新来的二夫人颐指气使,她娘亲吃尽了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