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骤不是第一次打架,汪明镐也无数次地叫他妈来学校,家长老师双重施压的结果是尉骤又站在了这里听训,可见他妈对他的影响甚微,汪明镐早已不想再浪费时间了。
“明天早上我希望办公桌上能看到你的检讨——要深刻的。”
案子已经定性了,判决都下来了,这代表尉骤的麻烦结束。他抬腿走人,从前到后没发出半点声音。
所谓的心理辅导就是这样啊!聂语笑瞪着门外的背影不解地问:“这样就可以了吗?”
“能让尉骤这样玩劣的学生一言不发地听完老师的教导就已经是这次心理辅导的成功了。”前两次他甚至没让他这个老师把话说完就直接闪了,弄得他这个老师好没面子。也正因如此,汪明镐对尉骤的心理辅导总是能短则短,决不拖泥带水,以防把自己拖进水里。
到底是教育界的新手,聂语笑完全没有跟恶魔斗争的思想准备和心理体验,她不得不佩服起学长的深谋远虑。
不愧是她深深暗恋的学长,果然厉害!
站起身,聂语笑来个九十度鞠躬,“学长,这段实习期间还请您多多指教。”
至于她的表白,不妨等到实习快结束的时候再展开,以免别人说她利用感情攻势夺取实习评定。实习期间,她就学习、爱情两不误吧!
当实习老师怎么这么命苦?!
一遍又一遍写教案也就算了,帮一个又一个老师誊写学生成绩也就罢了,临了还要打扫完教师办公室才能走人。
这分明是把实习老师当牲口用嘛!
也不知道是从哪辈子传下来的习惯,据说每个老师都是从这段走过来的,于是一个个都有了媳妇熬成婆的心理,逮到机会狠操实习老师。八成是一年前上一批实习老师临走时擦过的落地窗,今天又成了聂语笑的重担。
六个实习老师一人摊一面足有六平米的玻璃墙,擦到天黑终于看不出玻璃上有没有污渍,这才能走人。
偌大的校园星星点点亮着几盏昏暗的小灯,伴随着冷风阵阵,让聂语笑觉得心头堵得慌。越是想要快走,脚步就越容易被什么东西绊住。
“啊!”
她惊呼,不对啊!好像有人跟她一起摔倒了,怎么远远近近不停地发出哀痛声?
顺着声音定睛望去,哎哟妈呀!这分明是群斗嘛!不对不对……应该是单挑……也不对,好像还是群斗。
路灯下一群人围着一个男生,你打过来我揍过去,这么多人欺负一个人,被打的男生居然还有还手的余地,聂语笑不知道是该赞他勇气可嘉还是身手不错。
妈妈说过热闹不能看,看多了自己会变得很凄凉。
谨遵母亲大人懿旨,聂语笑打算绕道走——这年头,当实习老师都有性命危险,真是人心不古啊!
临走前忍不住多瞟一眼被围攻的男生,他穿着本校校服……现在的家长真注重给孩子补钙,把个高中男生一个个养得这么高。
斑?
这个字眼让她想起下午受训的那个高个子男生,再多瞟一眼——哈!还真就是他。
他不是应该在家写检讨吗?居然这么晚不回去,待在这儿被这么多人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赶紧闪人要紧。
转念一想,如今她已是他的实习老师,说起来也算是他的老师了。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她这个当妈的,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孩子被打,而不管不问呢!这太丢老师的身份了。可就这么冲上去……聂语笑担心地捂住自己的脸,她不想破相啦!
犹豫不决间,那帮打架的人先注意到了她。
这下子,想逃都没那么容易了。
“没看过打架啊?还不快滚!”
打架的学生比老师还狠?聂语笑的原则之心开始泛滥,大步走上前,她决心就近跟他们理论,“我是新来的老师,你们哪所学校哪个年级哪班的?一个个给我报上名来。”
她这个样子哪里像老师?黑压压一群人全都围了上来,俯视的同时审视她的身份。老师?她这副没事找事的样子的确很像老师。
“看不出来我们正在解决问题吗?聪明的赶紧滚蛋,否则……”
“管你是不是老师,照揍不误!”
她真的很想连滚带爬地逃走,聂语笑几乎要将这个念头付诸于行动了。不小心瞥到被围在中间的高个子男生,他的嘴角红肿还出血,那双眼却仍是炯炯有神。在办公室跟他对视了那么久都没见他抬眼看人,这种场合却能被他收在眼中,聂语笑身为实习老师的成就感来了。
“我说了,马上解散,否则我就报警!”她满脸严肃,就是底气稍嫌弱了点。
那份害怕连尉骤都嗅得出来,“你从哪儿冒出来的?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滚——”他不想欠任何人情。
小看她!聂语笑心下起了计较,要是她现在为求保命逃跑,日后尉骤将此事传出去,她还怎么在实习班级混下去啊!
不能畏强,横下一条心她为了教育事业豁出去了。掏出手机,她作势要打电话报警,“把事情交给警察处理好了……”
她的手机被人抢过来摔在了地上,替她为教育事业献身了。
“算你狠!咱们走!”
“尉骤,你给我等着。”
那群人渐渐散去,路灯下独留她和他。
“你多管闲事。”
这就是他的感谢?
是谁说青春期的孩子不可理喻?她算是领教了。
保持冷静,聂语笑你为人师表,可不能错手杀人,“我……我是你的老师,”虽然只是实习的,好歹沾了“老师”两个字,“当然要……要保护你。”心有余悸,她的身子抖得厉害。
“呸!”尉骤将含在口中的血水吐了出来——就她这样还老师?在他眼里,她只不过是大他几岁的女生罢了,还是个脑袋只到他胸口的女生。
可她却想保护他,他记下了。
没有人想要保护他,他的世界一直一直只有他自己。
这一夜,她来了,不请自来。
他又在看她!又在看她!再看……再看……她要讲不下去了。
这可是给实习老师打分的公开课啊!尉骤,你小子能不能别捣乱?
为了凝神静气,聂语笑安排他们先自学,“同学们先默读课文,待会儿我请一位同学来把这篇《国风》中的《江有汜》翻译一下。”
江有汜,之子归,不我以。不我以,其后也悔。
江有渚,之子归,不我与。不我与,其后也处。
江有沱,之子归,不我过。不我过,其啸也歌。
为了配合聂语笑上好这堂公开课,汪明镐已经事先安排学生在家翻译这篇文章了,相信不会在课堂上出聂语笑的糗才对。
“哪位同学能够解释一下这篇文章的意思?”
聂语笑的微笑触动了某人的神经,哗啦一声,教室里竖起一根长棍子——
尉骤?
怎么会是他?
聂语笑的头脑一晕,差点没栽倒在讲台上。后排座位上齐刷刷全是听课的老师,总不能硬把尉骤按下去吧!
冒险一试吧!
第1章(2)
“那就请尉骤同学给大家解释一下这篇文章。”
什么文章?他上课的时候除了看她,根本什么也没听见。现在要他翻译文章?略瞟了一眼那篇《国风·江有汜》,想来这么短的文章怎么可能难倒他。
抓起课本,他随性解释起来:“江水里有汜,归来的儿子不是我生的,虽然不是我生的,不过我也不后悔;江水里有渚,儿子又归来了,不给我买礼物,现在不给我礼物,我想他稍后应该会给;江水里有沱,儿子第三次归来,不是我的过错,为了声明这一点,我像唱歌一样大声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