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日开的出嫁,见钱开丝毫不敢怠慢,“娘,您先别跟我急,我找日开的画像就是为了给她成亲的事。我昨晚在梦里见到了日开,她跟我说……”
见钱开将昨晚的梦境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番,大有不帮日开找个“亡夫”,就该轮到帮他寻找“亡妻”的意思。
听独子这么一说,见大娘更是慌了手脚,“这可如何是好啊?即便你再不成器,到底也是我们见家惟一的香火。你死了不要紧,见家的香火要是断了,我如何对得起你那死去的爹啊!不行,得赶紧想个办法。”
这还有什么好想的,惟一的办法摆在面前——“赶紧帮日开找个未亡人啊!”
“你是说……”
母子俩一对眼,这办法有了!
坐在路边歇脚的李别恨完全没有料到一场阴谋正一点一点地向他走近,他只是感受着石头的冰冷,脑子里盘桓着来时这一路的点滴思绪。
他知道自己这个卧泉山庄的少庄主当得有愧。论文韬武略,他不敌二弟;论聪明才智,他不敌二弟;甚至于论待人接物,他依然不敌二弟。他之所以能顶着少庄主头衔在山庄白吃白喝混了这十九年,全仗着他是长子,占了早出生半个时辰的优势。
可不能因为他无能就一脚把他踢出去成亲吧!爹更绝,竟然说什么他这一生能为卧泉山庄所做的最大贡献就是延续香火。为什么他觉得自己像头种马?还是那种就快不行的种马!
既出之则安之,他这人没别的优点,就是随遇而安,从无恨意。
即便爹早就对他不抱任何希望;即便二弟个性强悍到不将他这个大了半个时辰的兄长放在心上;即便整个山庄的下人都认为他是个可有可无的米虫。他依然了无恨意,只是随意地享受着自己的生活。
反正早晚都是要娶妻的,不如就按照爹和整个山庄的意思早点娶妻回家吧!说不定,下一刻他就会死于非命,给李家早日留个种,也是他的使命所归。
或许真像爹所说的那样,他这种烂个性,活这辈子惟一能为山庄做的就是娶妻。
快点赶路吧!早一些到达宣州,早一点见到爹帮他选定的未婚妻,他这一生的使命也可以早点完成。
罢走了两步,他的脚不知道碰到了什么,软软的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低头望去,像是一幅画卷,可惜卷成轴看不清楚。李别恨弯腰拾起,将画卷握在了手中。
秉着人性中的好奇,他想也没想便打开了画卷。这是幅人物画,工笔简单,不过是红墨勾勒出的红衣女娃撑着把红伞走在艳阳之下。
奇怪的画,古怪的用意——画纸有些年岁了,也不知是谁丢弃在路边。李别恨欲将画放回原地,石头后突然传来一声大喝:“妹夫啊!”
妹夫?李别恨看看周遭,没有任何雄性动物啊?他再狐疑地看看手里的画,任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到单只是弯腰取画这么小小的动作竟决定了他三生姻缘。
又或是,三生石上早已刻下了他这小小的动作?
等了十二年,前世所等的就是今生。
头上沾着泥土,耳边插了根野草,脸上还映着几许清晨的露珠,衣衫倒是摆月兑了街头叫花子的嫌疑,就是无法让人将他与“疯子”这个词月兑离干系——李别恨遥望着面前的大个儿汉子,忍不住眼皮下垂。
“我们……认识?”依他糊涂的个性,保不准两个人从前是旧识,只是他忘了——七岁以前的事,别恨没有一件是想得起来的。
见钱开撩开眼前耷拉的野草根,憨厚地笑了起来,“我们俩从前不认识,不过现在一定认识了。你是我妹夫,我不会记错的。”
“妹夫?”别恨不懂他何时已娶妻,若真如他所言,他大可不用去宣州就已完成父亲大人交代的任务,“汝妹姓啥名什,何方人士,我何时与她有了姻缘?”我怎么不知道呢?末了这一句他难得聪明地吃进了肚子里。
见钱开也不在这里跟他盘嘴舌,拖着他就往家里走,“你也走累了,上家里去歇歇,不远的,很快就到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别恨的确走累了,急需找个地方歇歇。他又不像二弟那般会武功,他惧高,学不来轻功。反正很快就到了,不碍事的。
很快?他们足足走了一个时辰才隔着几百步看到了见家的大院,这还叫快?
很普通的财主之家,也就是靠着几辈子的辛苦攒了些钱,找准了机会买下附近的农田做了东家。富不过天,日子却也殷实愉悦。
别恨走进正院,迎面撞上了一座灵牌——祭见家之女日开——想来是这家的女儿喽!别恨没做他想,恭敬地走上前对着灵牌作了一揖,就在他准备第二次弯腰的当口,却见一位老妇以老姑娘终于嫁人的速度冲到了灵牌边的高堂椅上稳坐下来,这第二揖她受了一半。
别恨狐疑地直起腰,正要发问,见钱开拿出牛不喝水强摁头的力道三度将他的身子压了下去——三揖做罢。
“礼成,送入洞房!”
洞房?这里管所有房间都叫洞房吗?莫非这家是少数民族,称呼跟汉族人都不太相同?别恨眼睛微眯,“我住的地方叫洞房?”
见钱开忙不迭地点头,“对!对!对!我们特意给你准备了洞房,你这就进去休息吧!”
跋了一天的路,他又不是二弟,武艺超群,走多少路都不累。只是,现在未免也太早了一点,“才黄昏嗳!连太阳都没有落下去,而且我也没有吃晚饭。”
这小子要求还挺高,见钱开立刻拱猪一般将他往洞房里推,“进了房间自然有东西让你吃,还有酒喝呢!合欢酒,绝对佳品。”为了他的生命长存,为了见家不至于断了香火,无论如何也要把一只雄性动物推进洞房。
别恨糊里糊涂就被推了进去,脚下一绊,他跌进了红色的世界。满眼的红色充斥着他的视野,古老的记忆正在被唤醒,那是有关童年的伤痛。忍不住眨了眨眼睛,他将故去的红色记忆全部洗刷。
桌上果然摆满了酒菜、点心,别恨不愿多想,撩起衣襟坐在板凳上,卷起衣袖大吃起来。
酒,一杯接着一杯,他是成心想把自己灌醉,所有属于红色的记忆不复过往,他什么也不想忆起。
如他所愿,酒足饭饱,他倒头便睡,什么也不用想这才是李别恨的个性所在。夜如此漫长,燃烧在一对鸳鸯烛中。
什么东西压住了他的胸口,闷闷地喘不过气来,像是十二年前的那个夜晚。
别恨猛然间睁开眼,是醉意吧!他看到了一个红衣小娃正努力爬上他的身体。“你在干吗?”对女圭女圭,不能太凶,他如是告诉自己。
“睡觉。”女娃一边说话一边向他的身上爬去,两不耽误。
别恨细瞅了瞅胸前的女娃,有点面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大抵小女圭女圭长得都差不多吧!他也没有多想,“你要睡觉去别的厢房,这是我的床。”
“也是我的。”女娃噘着嘴咕噜了一声,终于成功地爬上了他的身体,小手牵上他的上衣,她这就要将它们全都月兑去。
“别闹了。”别恨忙着从她的手中抽回自己的衣服,虽说她只是个小女圭女圭,但男女究竟有别,他可不想闹出什么乱子来。他虽然不是卧泉山庄的顶梁柱,可是顶着少庄主的名号,尽避不能做出大成就,到底不能有辱庄门。
他想坐起身,将她拖下床,偏生身子起不来,连手都没力气,“女圭女圭,下来好吗?”他的声音里藏着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