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什么时候抛弃我,去你该去的地方啊?”珊瑚靠着门嘟囔着。
老说不能在老板背后说坏话,否则早晚有一天会被听见。安排在江南之前的一个学生因为生病的关系告了假,她就坐在对面等江南,蓦然听见大胡子不安好心地挑唆江南离她而去,这时候不出来杀杀他威风,更待何时?她这个老板岂是毫无尊严的摆设?
“怎么?江南你离开我这个长笛老师,跟大胡子学钢琴吗?”
学钢琴?为什么她没想过呢?江南就纳闷了,她明明很喜欢大胡子叔叔弹奏钢琴的声音和感觉,可为什么她从未想过跟他学钢琴,而是走进来就挑了那支银色的长笛。更奇怪的是,既然对长笛情有独钟,又为什么每每总是先被大胡子叔叔的钢琴声吸引?
她也试过倾听别人弹奏的钢琴曲,甚至去听过钢琴独奏音乐会。仿佛只要换个人演奏,她的心就不会流露出种种复杂的情感。
只有他……只有面对他的时候,那种熟悉到几近伤感的情绪才会倾泻而出。
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她发什么呆啊?大胡子尴尬地望着她,他知道自己长得很帅,那是没有蓄胡子以前。自从他蓄了胡子,被他的容貌吸引得失去神志的女子没有,吓哭的倒有一个,正是江南。
两年半的相处让她不怕了是不是?莫非丑的极限就是美,丑呆了之后就是美毙了?这种否极泰来,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喂!喂!喂!你发什么呆啊?”珊瑚拉开神志恍惚的江南,就算她想跳槽到大胡子那儿学钢琴,也没必要望着老师的脸神志不清吧!“行!没问题,你要跟他学钢琴你就去学吧!反正你一样交学费,我也没什么损失,还少付一点劳动力。”
“不是跳槽,是退学。”
本打算将今天的课上完再说的,现在看来还是早点说清楚比较好,“我要参加高考了,这段时间恐怕没办法来这里学长笛,所以我想退学。”
不好!生源要走,为了生计赶紧追回来。珊瑚使出挽留学生第一百零八招,“参加完高考继续来学就是了,你已经学了两年多,好不容易有点成就,就这样放弃实在是太可惜了。你说呢,大胡子?”
问他?他只是给老板打工的穷老师,没有表态的权利。
不说?珊瑚狠掐他的臂膀上的“鸡”肉。他痛得闷哼了一声,识时务地开了口:“如果能挤出时间,暑假的时候过来学吧!你不是总说有一天等你学成的时候,要和我合奏吗?现在放弃多可惜。”
这才是江南最不舍的地方,她坚持学成的那一天跟他合奏。现在放弃,也许以后再没那个机会了。可是,想要不放弃,现实似乎又不大可能。
“我想报考的大学不在这个城市,挺远的。也许以后除了寒暑假,我再也没时间回来。恐怕……”恐怕要与这家琴行永远地分别了。
眼见着生源流失,珊瑚也无力挽回,“你自己决定吧!如果要走,必须把那支长笛留下,下面若有学生来,还得使它呢!”没戏了、没戏了,这个月又少一个学生,她不能再少了那八十多万的招牌长笛。
最让江南舍不得的就是这支使了两年半的长笛,它就是她生命的一部分,现在要放弃,她像割肉一般。不放,不放她也买不起它啊!标价八十多万呢!
先不去管它,丢下教了自己两年多的老师不管,江南趴在钢琴前用期待的眼神瞅着那张被浓密胡须包围的脸。
临走之前她只有一个要求,“可以和我合奏一曲吗?”
“我们又没有排练,恐怕合奏不会顺利的。你又要走了,还是算了吧!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大胡子推辞地说。
“不是别的曲子,就是你平时经常弹奏的那首,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总之就是你最常弹的那首曲子。”她的脸上挂着乞求,怕只怕错过这一次,再也没有机会。
他回忆着自己常弹的曲子,终于领悟了她口中所指,“你是指《离开》?”她经常听他弹琴吗?为什么会对他弹曲的频率那么熟悉?“我说了,我们俩没有练习过,合奏弹不好的。还是给彼此保留一点幻想的空间吧!那样比较美。”连这么恶心的话都能编得出来,他开始佩服起自己来。
江南却被他的能力惹得快哭了,“我努力了两年半就是想和你合奏一首曲子,你连这点要求都不能满足我吗?”她带着哭腔跟他说话,最后索性耍起无赖来,“我不管,今天你不跟我合奏我就不走了。”
小丫头竟跟他来这一招,大胡子叔叔举手投降,“说好了,就合奏一首曲子。”
他也不管她准备好了没有,“呀呀”地弹奏着即使不用心,都能演奏出的《离开》。江南竟然和着他的节拍吹了起来,悠远的声音顷刻间将大胡子拉近了过往的回忆里,那时候“她”还未曾离开。
没有练习过,甚至鲜少听到她吹长笛,没想到他们竟是如此的默契,默契得仿如合奏了多年。
长笛和钢琴在空中交汇起奇妙的和谐,美不胜收。
连珊瑚也被两个人的合鸣吸引了进来,多久了?这是“她”离开后,他第一次与人合奏,第一次让钢琴有长笛相伴左右。
一曲终了,江南没有成功后的喜悦,有的却是泪流满心。
收住十指,大胡子抬起迷蒙的目光告诉她,“这支长笛送你了,拿走吧!”
珊瑚的心“咯噔”一下,被长笛劈成了两半。那把长笛不管值多少钱,至少标价是八十多万,他居然这么随便就送人了?
那可是他们骗学生进门的法宝啊!
这个大胡子,败家子!
第二章
怎么又是他?
江南简直要崩溃了,每天这个时间准点来她家报到,“大黄,你烦不烦啊?”
“准备高考本身就是一件很烦的事,独烦不如双烦。咱们一起来烦吧!”大黄摇着手中的复习资料,笑眯眯地瞅着她。
这种人也是世间难找,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她说什么话、不管给他何种难看的脸色,他都能处之泰然,这种人厉害啊厉害!
让他进屋,江南丢给他一罐可乐。看书看累了,暂时休息一会儿。打开电视,懒得理他,坐着看电视,他总没那么多话了吧!
大黄抢过遥控器迅速换台,“今天有长笛演奏会嗳!”停在那里,他拉过她来欣赏演奏会,“你学了那么久的长笛,有没有她吹得好?”
他说的这叫人话吗?她就是再有天赋,也没有电视里的演奏家吹得好啊!
盯着屏幕,她满眼期待。这支长笛吹出来的音色还不如她惯使的那支银色长笛呢!可惜那已不再是属于她的东西,想来真有些可惜,当初大胡子叔叔说好了把那支长笛送给她,她一时心软,拒绝接受那么贵重的东西。这一来二去,那支银色长笛再也不属于她了。
不知道它在哪个主人的手中,想到那支长笛,她的心就隐隐作痛。像是失去了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一件东西,说不出的揪心。
大黄翻看着手里的复习资料,嘴里咕哝着:“以我的成绩,充其量也就只能报考咱市里的那几所大学。江南,你就不同了。你可以选择那些重点大学,可以离这座江南小城远远的。”
“这座城市宁静而安详,没什么不好的。”江南抄着遥控器,一遍又一遍地选台,就是不肯将目光停留在那场长笛演奏会上。
大黄就不懂了,“如果你不是讨厌这座城市,为什么拒绝‘大胡子’的推荐?他把你推荐到了全省最好的音乐学府,如果你顺水推舟接受了他的好意,现在你已经可以吃着冷饮看电视,压根不用碰复习资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