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捐献那么难?
我一直有两个心愿,一是将自己的血液信息存入中华造血干细胞库,如果有人需要我捐献骨髓,可以找到这世上与他的干细胞最相似的我。另一个心愿是签一份器官捐献书,在死后将自己的器官捐献给需要的人。
成年之前条件还不成熟,成年以后好不容易有机会去做这两件事,问题又来了。
首先,大陆地区存在中华造血干细胞库的城市很少,我所在的城市就没有。据说建设一个造血干细胞库需要巨大经济投资,能承担得起这份投资的城市少之又少,如果我想将自己的血液信息存入库中,必须去那几个城市。
其次,听闻我要捐献自己的器官,猪同志坚决不同意。
这是我怎么也没想到的。他先是以我爸妈做挡箭牌,没想到我爸妈狂开明,觉得捐献器官纯粹是我个人行为,既然我有这方面的意愿,那么在死后能将自己的一部分遗留在人间也未尝不可。
爸妈这一关不构成阻力,猪同志索性自行设置障碍,他罗列了一大堆的理由,最后竟然搬出:如果你签署器官捐献书,那么一旦你脑死亡(也就是俗称的植物人),院方会结束你的生命,让人正式死亡,然后把你的器官拿给别人使用。
他所说的是真是假,我无从考证,因为我连找个人询问一下的机会都没有。表哥是医生,问了他一大堆,他只能告诉我:捐献器官是一件很复杂,准确说是很麻烦的过程,让我做好思想准备。
事实证明,我的准备还不够充分。我先是给当地的红十字会打了电话,没等我问他,电话那头先问了我一大通,就差没直接询问:你是不是得了不治之症,不久于世啦?
待我终于解释清楚,他又?里?嗦跟我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听来听去,我听到最多的有两个字——“公证”!又要找来亲人,又要拖来朋友,末了对方还冷冰冰地告诉我,一切费用自理。
原本我是出于善意,希望能为需要的人做点贡献。
可,捐献怎么就那么难呢?
楔子
“成、成、成……”
急促的呼唤轻而浅,盖不过匆忙的脚步声。推车上的病人脸色苍白,眼见着已被推到生死瞬间。
手术室的门关上的那一刻,医院的门外围起了大堆大堆的人潮。
“那不是成晔嘛!”
“真的是他嗳!”
女声此起彼伏,一浪接着一浪将呼唤声推向高潮,这就是偶像的魅力,无与伦比的明星效应。
换作平时成晔会尽其所能满足乐迷的要求,今天是断断不能了。有人在等着他,在这扇白色的大门后等着他。
推开众人,他不理会明天的娱乐新闻会如何评价他粗鲁无理的举动。“琉璃!琉璃!”逮到一位穿白大褂,他抓住了就不打算松手,“医生,是不是有位出车祸的女生被送进了手术室?”
医院每天进进出出这么多人,谁知道哪个是出车祸的女生,哪个又是他要找的人?
心急如焚的成晔甩开医生,像只无头苍蝇到处乱窜,“琉璃!琉璃——”
“先生,请保持安静……成晔?”手术室里走出一位护士,迎头见是流行音乐界的成晔,顿时换上倾慕的目光,“您来看病啊?您生病了吗?”
“你有没有见到一个出车祸被送到这里来的女士?她叫琉璃,大概三十分钟以前她出了车祸,好像伤得很重,被送到了这里。她在手术室对吗?她怎么样了?你别光看着我,你说话啊!”
护士明显被他烦躁的情绪吓到了,职业操守暂时性丧失,她喃喃念着:“那位小姐就是报纸上登载的那个跟你有关系的琉璃啊?”
“谁问你这些了,她的情况到底怎么样?”理智要他冷静下来,心情却让不好的念头此起彼伏,他快被自己击垮了——琉璃,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除非你想让我一辈子内疚,永远地离开乐坛,否则我不允许你有事。
如果老天能被他的命令威吓住,也许琉璃根本不会出车祸。
“我……我刚刚……刚刚出来的时候,她快不行了。”
什么叫快不行了?他不懂,他不懂昨天还望着他流泪的琉璃,为什么一夜之间就不行了?
他不信!
他不信也不行,手术主刀的大夫郑重地告诉他:“您是病人的朋友吧?我非常遗憾地告诉你,病人在几分钟前已经脑死亡,并且没有复苏的可能。望您节哀!”
死了?琉璃就这样死了?那个如仙女般吹着长笛,与他的钢琴声合二为一的女子竟然就这样飘然而去?
等不到他的反应,见惯了生死的医生不愿再等下去,他们需要救助的是生不是死,在挽救生命的前一刻,医生按照惯例告诉这位死者的朋友。
“我们发现她的遗物中有一份器官捐献书,根据她的遗愿,我们将移植她的器官给需要的病人。”
他听不听得见已不再重要了!
第一章
瘦弱的女生匆匆地向前赶,长腿男生紧紧地跟在后面,追过一条街,又走过两排店铺,男生的手里始终握着一张碟,“江南,我不骗你,这盘CD真的很好听,你听听看!听听看就知道了。”
“我不要,你别烦我了,我才不要听什么CD呢!”她已经快气死了,哪里还有心情听CD?
她承认比起一班高一的新同学,她的确奇特了些,可也没必要拿她的年龄大做文章吧!她不就比寻常孩子大个两岁嘛!十八岁读高一,有什么好奇怪的?
知道她不开心,大黄更是吵吵着非跟在她身后不可,“别生气!你别生气嘛!我也比那帮小表大一岁啊!有什么办法?去年考高中没考上这所重点,我爹妈非要我复读一年,不考上重点高中誓不罢休。如果我今年还没考上,说不定要继续复读,那不就跟你一般大了嘛!”
以为她跟他一样,是为了上重点,不停地重复劳动呢?有没有搞错?以她的聪明才智,需要这么痛苦挣扎在考试生死线上吗?
她病了两年还不是照样考取了重点高中,有什么难的?最可气的就是那帮同学全都将她当成复读又复读的三重门老生,她最受不了大家异样的目光。真不明白大黄怎么忍受得了的?
“其实也没什么。”大黄想得开,“他们也没有恶意,只不过觉得你跟他们不同,所以眼神不大对就是了。你就这么想,你比他们大那么多,还跟小孩子计较什么?”
这样想,她——更难过了。
甩开胳膊,江南脚下的步伐又快了许多,“我不上了,这个学我不上了,这总行了吧?”以前生病的时候最大的梦想就是能跟普通孩子一样去学校上课,跟一帮朋友瞎玩。好不容易等到了这个机会,她才发现梦想和现实永远不是统一的色彩。
走过这条街,她看也不看就要冲过马路,大黄眼见着前方来了一辆大客车,猛地抓住她,避免她真的因死亡而再也无法上学,“你小心一点!”
“你没事干抓我干什么?”她娇嗔,“我不要你管我,你不要再跟着我,烦死了。我们俩又不熟,不过是做了几天的同学而已,你是谁,我又不认识你,你少来……”
痛!江南捂着心脏的位置想要找个东西依靠——避开有着宽厚胸膛,看上去稳重又安全的大黄,她选择瘦不啦叽、硬邦邦,而且毫无弹性的电线杆。
比不过一根电线杆的大黄像只大黄狗似的围着她转悠,“你……你没事吧?我看你脸色似乎不太好的样子,你真的没事吧?你不要吓我哦!你要是有事,你就说,我不会介意你刚刚嫌我烦的那段,我还是会好好照顾你的——助人为快乐之本嘛!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