懊死的,她居然全都说准了。赋秋没好气地鼓动着手中的折扇,不知道是为了灭火气还是为了助火势。“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精?”凉夏一直都是惹麻烦的主,她若是够冷静才不会嫁给那个什么狂澜英雄呢!当然,若是宛狂澜跟他一样精明、冷静,也不会娶凉夏这个麻烦精。
“别再掩饰了,你要是再不向蔡刀表露你的真情,说不定三日后你就得去隔壁『残汤馆』寻『汤夫人』的身影了。”
想她凉夏是什么人,虽然脑筋不如弟弟灵光。武功可比他好多了,以她性急的个性,怎么可能乖乖待在“烂菜楼”等他们俩回来。当然是一路跟踪,亲眼见证少年老成的弟弟是如何谈他的惊心动魄大恋爱。
瞧凉夏那诡异的眼神,赋秋慌忙闪躲,“她跟谁在一起关我什么事?”不关我的事,一只母熊窝在谁家的洞口跟我有什么关系。
“是!是!是!不关你的事,跟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凉夏顺着他的话往下接,
“这么破的烂菜楼,厨子竟然是失;去味觉,身形跟熊一般的小、r头。一向最怕背包袱的那赋秋少爷心甘情愿留在这里,亲自掏银予帮忙修缮这么大的酒楼,还请悬壶药铺的羿江愁亲。自为人家恢复味觉。最让人意外的是,从小被人伺候惯了的那少爷居然亲自熬药,照三餐送去给人家,真的是一点儿也不关你的事啊!”
听她那口气,分明是正话反说,赋秋懒得理她。更懒得跟自己解释,扬着折扇这就要去蔡刀的屋里看看。
今天的汤药是小猴子端过去的,发生了那样的事,他不好意思去见她,索性托了个理由将任务交给伙计。
也不知道她喝了没有--喝!他干吗如此在乎她的每个生活细节,哦!对了,眼看着三个月的期限越来越近,要是她的味觉再恢复不了,他不得不向荳蔻小姐禀报,武后娘娘的无忧宴无疾而终--这就是他关心她的理由。
想知道她是否已经喝完了汤药,想知道她正在想些什么,更想知道三日后她会不会带着“烂菜楼”嫁给汤贵,所以他给自己找了个不错的理由--
我是男人,何必如此拘泥于小节?
越过中庭,取道后院,赋秋站在窗棂底下犹豫着该不该这时候进去。刚才在集市上,他一时恼了,竟丢下她独自归来。更糟糕的是,他发现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还有三日……还有三日,汤贵就要遥着蔡刀带着“烂菜楼”嫁过去了。
一
天杀的!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劳他操啥心思?
他正火冒三丈,热烫的液体突然淋上他灰白色的衣衫。对于这突发状况赋秋压根没回过神来,他傻愣愣地顿在原地,直到一股子浓重的药味窜进他的鼻翼,这才唤醒他的感知功能。
这……这不是别的,正是他为蔡刀熬的恢复味觉的汤药。乱了方寸的心什么也顾不得,他飞身而去,顺着汤药倒出来的位置破窗而入。
抬眼看到的第一景象就是,蔡刀正将倒了汤药的碗放回托盘里,屋子里除了她,再无旁人,他找不到可以帮她洗月兑罪名的替罪羔羊,虽然他很想。
莫名物体突然从窗格中飞了进来,蔡刀直觉握住睡圊的六把蕉月?这就要黉出去。好在她因为铡徽完坏事,心情尚未稳定,那一瞬间的犹豫让刀停在了她的手心里。那赋秋却真实地存在于她的眼中o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你到底还要耍我到什么时候?我是方子,还是白痴,连我自a都被你搞糨涂了。”他从未如此痛苦,因为他从未为任何人付出这么多。
他看到了,他全都知道了--从他交织着失望、困惑的复杂眼神里,蔡刀知道,这一次自己真的逃不了了。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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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太祖皇帝攻打宇文军的时候,因为情况紧迫,三天三夜没吃上一顿安稳饭。当时,咱曾祖父是随军的厨子,考虑到太祖皇帝的身体,曾祖父用心做了一顿酒宴。酒宴开席之前,突然传来宇文军被击败的好消息,太祖皇帝十分高兴,觉得曾祖父所做的菜肴天下第一,亲自赏了『天下第一厨』的牌匾。若真论到曾祖父的厨艺,想必也达不到天下第一的程度,一切都是缘分。”
这段故事蔡刀从小听到大,蔡家的人把它当光荣来炫耀,听在蔡刀耳里却是一年一个样。
小时候初听的时候她被精彩的故事情节吸引,并不觉得“天下第一”是多么响亮的名号;略大一些,她觉得这个一再被祖父、父亲重复传唱的故事很无聊;等她正式跟着父亲学厨,她发现要达到父亲的要求,要想成为天下第一厨真的很不简单,她有些崇拜故事里的曾祖父,更多的是崇拜他的幸运;到了她十三四岁,成天被父亲逼着必须站在灶台前,不能保有女儿家丝毫嗜好的那段日子,她恨透了曾祖父,恨他为什么要博得这么沉重的称号,让子子孙孙为了这个称号而不懈地努力,却永远都达不到。
直到她独自掌管斓彩楼她才真切地感觉到,这“天下第一厨”的名号不是赏给曾祖父精湛的厨艺,而是赏给太祖皇帝胜利的心情。那是一种成为天下至尊的优越感,更是由此引申来的无忧心情。
懊岛豪鹤灭不是曾绉父,更不是蔡家,只是太穆皇帝求胜之心。
描述着过往云烟,蔡刀不敢查探那赋秋的神情,生怕他的恼怒会让她什么也说不下去,就此窝在心里一辈子,直到带入墓穴。
他也不看她,洋洋洒洒地摇着手中的折扇,平静的外表好似什么事也没发生,他只是在听闻街头的传奇故事,只是他手心里不断冒出的汗浸渍着扇柄,提醒着他并不平常的心情。
“咱祖父、父亲都曾参加过御厨的斟选,可惜都未成功。爷爷把希望放在爹的身上,爹再把要求丢给咱。咱从三岁起学厨,刀功、勺料、火候、花色……
十年磨一剑,十三岁咱头一次单独上灶台做滔宴全套菜肴。看着客人夸耀不绝于口,看着爹自豪的模样,咱不觉得开心>你看看咱!你看看!”
她在他面前转圈圈,让他看到最真实的自我。
0咱生下来就比平常人家的姑娘个头大,可也不至于魁梧至此,咱之所以会变成今天的模样是爹训练出来的。他说女人家的身子骨比男儿弱,想要在三伏天里依然长时间地在灶台上操家伙就必须有跟男人同样结实的身体。他的训练很成功,咱真的成了比一般男人更粗壮的姑娘,他满意了,咱却.辈子受人耻笑,被说成嫁不出去的母熊。”
被人耻笑了那么多年,她以为自己可以不在乎的,她却忽略了自己的容忍度。
“咱恨灶台,恨厨子,恨菜刀。咱不想当厨子,尤其不想当『天下第一厨』,咱做到了。不知不觉间,咱的味觉开始退化--现在你知道了吧?咱失去味觉根本不是你的无忧酒引起的后果,完全是天命。”
是时候说出所有的真相了,她天生没有与人谋算的脑筋,为了把他留在斓彩楼帮她重振家业,她已经费了很大的心思。那不是她足以背负的心理负担,甩开这一切,她要做回她自己。
“从咱接手斓彩楼这三年里,生意越来越差,斓彩楼真的成了烂菜楼。若只是咱一个人也就算了,卖掉这栋楼,怎么也够咱清贫得过上一辈子。可是咱还背着朱二胖子和小猴子的人生,s还有他们家人的生活。所有的伙计都走了,只有他们忠心耿耿她守着“烂菜楼”,咱不能就此倒下,对不起他们对咱的信任和这么多年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