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刀放段央求道:“咱们也算是相识一场,或许日后再没有见面的机会,这场酒宴就算彼此道个别,来生再相见也算有过曾经遭遇的凭证。你就当是可怜咱的惜别之情,勉为其难给咱一次为你饯行的机会吧!”
听她说得好像生离死别,他到底不是铁打的心肠,狠下心来答应了:“饯行可以,咱们事先打好商量,我不喝酒,只喝茶。”
“呵呵!”蔡刀干笑了两声,音调里藏着羞怯,“不好意思,咱这儿买不起茶,只有水。”
“随便。”不是穿肠毒酒就行。
“好!咱们这就去准备。”甭管怎么着,他答应用无忧酒来举办饯行宴这就好办了!朱二胖子和小猴子兴奋地立刻前去准备,他们的激动让赋秋怀疑又有什么阴的在后头等着他。
他翘首望去,却瞥见蔡刀正在吃花生米。不知道是哪个地方的做法,竟然将花生米泡在辣椒酱里蘸着吃。更让他感到惊奇的是,她明明被辣得眼泪、鼻涕一把抓,为何嘴巴仍停不下来,难道她一点儿都不觉得辣吗?
思忖间,朱二胖子和小猴子端着最简单的酒菜走上前来。
“那公子,这都是咱们哥俩做的小菜,您放心大胆地吃。”菜式虽然是简单、清淡了些,但至少比小姐做的式样精美却无法入口的“怪味菜肴”好多了。
喝着清水,赋秋仍然没敢动手边的筷子。他可不想好不容易逃过醉倒的命运,却因拉肚子拉到腿软不能回去。
蔡刀倒是豪爽,拿着无忧酒当水喝,一口一口又一口,嘴里还嚷着:“这是饯行宴,为那公子送行的宴席,可惜你不肯喝酒,那么就让我来替你喝吧!”她不仅喝光了自己的酒,还将放在赋秋手边的那瓶酒也喝了大半。
这是酒不是水,更何况无忧酒后劲极大。赋秋不放心地想劝阻,朱二胖子和小猴子却反倒怂恿她继续喝下去:“小姐,您别光喝酒,也吃点儿菜啊!”
蔡刀豪爽地夹了一筷子酸菜送入口中,“这酸菜怎么什么味儿也没有啊?”
“不会啊!”小猴子吃了一口,酸倒半边牙,“酸死我了!”
朱二胖子不放心地舀了一勺咸菜送到她嘴边,“再尝尝这个……味道怎么样?”
“还是没味道啊!”她是真的一点儿也不觉得成。
“不是吧?”小猴子干脆挖了一大勺白糖喂到她嘴里,“甜吗?”
吧唧吧唧,空气中却是唇齿相动的响声,两个大男人紧张地盯着母熊的大嘴,那情形还真可怕。
半晌过后,白糖全进了蔡刀的肚月复,她这才面无表情喃喃地道:“这是在哪儿买的白糖,一点儿都不甜,怎么拿它做菜招待客人啊?下次可千万别在那家买白糖了,真的是一点儿都不甜。”
“天啊!天亡我斓彩楼啊!”
两个大男人抱头痛哭,蔡刀手足无措地坐在一边。赋秋则是冷眼看着他们三个你来我往'手中的折扇依旧悠悠然地摇动着,只等欣赏这出戏的高潮。
“咱们小姐失去味觉了,咱们天下第一厨的继承人竟然失去了味觉,这可怎么好哦!”朱二胖子拍腿捶胸,死了亲爹也就这副悲痛状吧!
“老爷,我对不起你,我的老爷。你把小姐交给我,现在小姐空有一身好厨艺却失去了味觉,我可怎么向你交代喔……喔……”他一唱三叹,宛如唱大戏一般。
小猴子更绝了,他手握无忧酒,眼睛瞪得赛过牛眼,满面愤恨,咬牙切齿地说道:“是……是无忧酒……是无忧酒让咱们小姐失去味觉的,就是无忧酒!”
原来戏落在这个点上,赋秋剎那间有种拨云见日的了然。他比较好奇的是--“你们现在准备怎么办?”
朱二胖子仗着身体比赋秋宽,大步上前直揪住俺秋的衣衫。“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如果你喝酒,咱们小姐就不用喝那么多。如果你不带酒来,小姐也不会喝酒。如果你带来的无忧酒没问题,小姐也不会失去味觉。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错!你的错!”
炳!在这儿等着他呢!想抓他进官府吗?他倒很想陪他们玩一玩,只怕他们玩不起。“你怎么说?”赋秋拿清亮的眼注视着蔡刀,在这里她是当家的,一切她说了算。她若是想用这种方式拉他做垫背的,他自有打算陪他们玩下去。
““咱……咱……”她“咱”了半天也没“咱”出个下文,他的眼神太过透彻,让她不敢迎视,索性还是避开得好。
“咱……咱不就是失去味觉了嘛!不就是再也做不了厨子了嘛!不就是十几年水里来火里去,锻炼出的一身本事都打水漂了嘛!不就是『天下第一厨』该易主了嘛!不就是要咱眼睁睁地看着祖业被对面『残汤馆』的坏东西抢走嘛!不就是活该咱一辈子嫁不出去嘛!不就是……”
“别!千万别!”赋秋忙打断她的话,再让她“不就是”下去,他就成了毁人名节、坏人家业、伤人荣耀、逼人自尽的千古罪人了。
“你们想让我怎么补偿,说吧!”即便他们真的狮子大开口他也能理解,两年半没有生意上门,再这样下去,不饿死也得找地儿行乞。与其丢那个脸,还不如先上他这儿骗点儿钱。好在他也不缺那几个钱,全当积德行善。“要银子还是要金子,或者……我帮斓彩楼请一位宫廷御用的大厨子?”
这么优渥的待遇,年轻的小猴子差点儿把持不住答应了下来,
“好……”朱二胖子用他的猪蹄死命敲着猴脑,这才阻止了他没志气的行为。为了长远打算,他们早就计划好了一切。
“咱们不要你的金子、银子,更无须另请大厨,我们只有一个条件。”
蔡刀作为当家人勇敢地站出来,直面赋秋探索的眼神。
“我的条件就是……”
*“妳确定?”
那赋秋不敢相信地再度追问,蔡刀一颗心早已横着摆,她坚定地点点头,“咱确定。”
“真的要这么办?”
朱二胖子和小猴子颇有共通,异口同声地回答他:“真的要!”
“没得商量了?”
“没得商量。”
俺秋还想继续探讨,冷眼瞥见蔡刀的手已经搭在腰间放刀的位置上,他觉得还是闭嘴更安全一点儿。
可这件事他若是就这么答应下来,不等于再度背上天大的包袱上路吗?他不要,要他那赋秋做什么都好,就是别再让他背包袱。为了姐姐,他整整背了十六年的包袱。好不容易清闲了一段时间,没理由再逼他一脚栽进去。
“可是……蔡当家的,妳要知道,以斓彩楼现在的水准根本不可能承担无忧宴。”
他们开出什么样的条件不好,居然要他协助这家“烂菜楼”承办下武后娘娘的无忧宴。随便在街上找个乞丐,人家都不愿上门行乞,你以为武后娘娘的舌头还不如叫花子吗?
“先不论你们有没有手艺超越宫廷御膳的大厨,单以斓彩楼目前的情形,做一桌一般的酒宴都拿不出采买食材的银子吧!”
“所以才要你无字酒庄的庄主帮忙啊!”绕了一大圈,他们正在这个地方等着他呢!
俺秋这会儿算是看清楚了,这帮人心肠可真狠啊!不仅要他出钱,还要他出才、出力。总之一句话,“烂菜楼”能否恢复成斓彩楼,“天下第一厨”能否恢复昔日的辉煌,这所有的一切都将成为他肩头上的包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