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杭宁的刺激下,焰鹤终于认真地坐下来拿他和《爱火》中杭佚哲的肖像相比较。她越看,眉头蹙得越深,几乎纠结到了一起。
“不像!一点也不像!”她猛地转过身,冲着杭宁喊了起来,“你不是杭佚哲,你是坏蛋!杭佚哲呢?你把杭佚哲藏哪儿去了?”
焰鹤顺手从旁边抽出割纸的美工刀,杭宁吓得向后退了一大步。他还年轻,连爱情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这可是老爸惹上的风流债,不该算在他的头上。
在他准备逃南的前一刻,焰鹤手中锋利的刀刃已经划下,屈步和武焰炀甚至没来得及阻止。
“不要啊!”
手起刀落,杭宁害怕地摀住自己的头,不要啊!不要啊!我老爸没来,不能拉我来替死,不对!也不能拉我老爸来为妳的疯狂作牺牲品!
他还有许多辞世的话尚未说出,下一刻刀刮木板的噪音传进了他的耳朵。稍稍睁开眼,从指缝看到武焰鹤手中的美工刀一下下切割着那圈围成城墙形的画板,她的刀不时地刮向画中的水与火,却独独放过了画中男人的背影,那是老爸的背影啊!武焰炀和屈步上前想来拦住她,却每每被她甩开,这时候她的力道大得惊人,两个大男人都制她不住。杭宁只是笔直地杵在他们的身后,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完全不知道。
焰鹤甩开屈步的拘禁,再度拿手中的美术刀割向画中的蓝天,武焰炀赶紧上前拉扯,想要让她平静下来。两人纠缠间,眼看刀就要割到画中男人的背影。也不知焰鹤从哪儿来的力气,居然跟惯性相抗衡,硬生生地捉回了刀,可她的手背却袖锋利的刀片割出一条长长的口子。
“可以了!被了!安静下来!”
那是一种直觉,直觉让杭宁伸出手抱住了焰鹤,她还是想挣扎,却被手上不断涌出的鲜血吓住,挣扎也变得有些迟缓,他就趁这机会紧紧抱住她,像抱着对他而言最值钱的珍宝。
“焰鹤,杭佚哲是爱妳的,所以……妳要好好活着,明白吗?”
她不停地在他的怀中摇头,嘴里喃喃地念着:“杭佚哲!我要找杭佚哲,他在哪里?焰鹤要找他……爸爸没了,妈妈也没了,在焰鹤的身边谁也留不住……杭佚哲……”
杭宁心一横,将她的眼睛按进自己胸前,他在她的头顶上方轻声说道:“我在这儿,一直都在,妳怎么可以看不到我呢?我答应妳,永远不会离开妳,永远不会!”
“真的?”她狐疑地想要仰起头看向他,真的看见了酷似杭佚哲的眼睛,“你真的不离开焰鹤?”
“真的。”他替父亲承诺,即便知道世故的父亲根本不会遵守这种对他毫无意义的诺言。
屈步适时地递上包扎伤口的药棉,杭宁笨手笨脚,却心甘情愿地为她忙碌着。她像个乖巧的小孩尽量不动,乖乖地坐着让他帮她在血红的手臂上扎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然后……后然,蝴蝶飞走了,只留下血红的世界。在杭宁的安慰下,累了倦了的焰鹤睡着了。他对着她的房门叹口气,终于还是退了出去,楼下的大客厅里武焰炀和屈步正在等他。
见着他,武焰炀什么也没说,拿起车钥匙冲他招了招手,“我送你回家。”杭宁有些纳闷,他在这里不是正好可以照顾焰鹤吗?他怎么舍得让他回家,难道他想亲自去将老爸抓来?还是算了吧!依老爸的脾气,顶多温润地说上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安抚不了焰鹤的情绪。
“别犹豫,快点!”
杭宁硬被武焰炀拉了去,容不得他有半点抵抗,现在想想,他和焰鹤还真是标准的兄妹俩。焰鹤爱上一个人,霸道又执着,这分明是她老哥玩绑架的翻版嘛!
正值上下班的高峰时期,他们被困在了车阵中,武焰炀烦躁地抽起烟来。吐出一个烟圈,他竟喃喃自语:“如果你老爸有你一半的好心,也许焰鹤根本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我老爸会变成今天这样是有原因的。”杭宁忍不住为老爸申辩,他承认老爸的确是冷漠的,三十六岁的人有颗历经沧桑的心,但这一切都是因为妈妈的去世。
“你知道吗?当年我妈妈和我老爸的爱情一点也不比今天焰鹤的爱情逊色,我外公家很富有,他们瞧不起读美术专业的老爸,反对他们交往。那个时候妈妈已经怀了我,老爸偷偷地跟妈妈私自结婚,外公就将妈妈赶了出来--很老套的故事,对不对?哈!
“为了生活老爸放弃了美术专业。放弃了当一个画家的梦想,做了代理人。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赚钱,赚很多钱让妈妈过上好日子,让瞧不起他的外公重新接受我和妈妈--他常说,外公是否接受他不重要,重要的是妈妈和我能在节假日的时候去外公家做客,这样就好。
“就在我们的生活一天天转好的时候,妈妈因为见义勇为,在冬天里跳进湖中救了一个落水……不!准确说是自杀的女中学生,救了她之后,妈妈就因为肺部积水被送进了医院的加护病房。
“加护病房每天需要很多钱的,爸爸卖光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拿出全部存款也不够。我们实在是没办法扩,老爸就去找那个自杀的女中学生家人,那家人说妈妈是自动去救人的,又不是他们要她去救的;说什么也不肯帮助我们,还说人死了也不关他们的事。老爸气极了,差点动手打了那家人。
“等到妈妈入院的第十三天,我很清楚地记得,就是第十三天!医院以我们拖欠住院费为由,将妈妈从加护病房转到了普通病房,治疗的药物也跟着降了下来。老爸在绝望的关头去找了外公,希望外公能给我们帮助。谁知外公因为还在生妈妈的气,不愿意见我们,舅舅以为我们是来找借口骗钱的,随便打发我们几句,就把我们轰了出去。等我和老爸赶回医院的时候,妈妈……已经不行了。”
杭宁无须再说什么,武焰炀大致上已经明白杭佚哲今天的冷漠出自何方。只有经历了生死离别,爱恨极至的人才会像他那样对世上的一切都不抱以任何希望与温度。只是,上天为何要安排由焰鹤来化解他心底的冷漠,这不公平,不是吗?
车停在杭家楼下,武焰炀错过身体为杭宁打开车门,“回去吧!”
杭宁错愕地瞄着他,不敢相信这样就算完了,“你不去找我老爸了吗?武焰鹤的病情不是还需要他的帮忙吗!”那么辛苦把他抓来不就是为了让老爸去看看武焰鹤,帮忙救治她的病情,怎么绕了一周,这就完了?
武焰炀手握方向盘,眼睛直视前方,像在默默下着决定:“焰鹤会变成这样不完全是你父亲的责任,或许每个人的心中都有疯狂因子,只是缺乏一根导火线。”听不懂他颇有深意的话,杭宁只得下了车。
“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可以来找我。”
“谢谢。”
武焰炀迅速地开车离去,生怕多一秒的停留,都会让他忍不住冲上楼抓杭佚哲去见焰鹤。
杭佚哲等了又等,总是不见儿子归来。都已经这么晚了,他们又没有亲戚,他还会去哪里呢?心中有着不祥的预感,不会是武焰炀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