蹦掌!楼起衷心地为自己的学生鼓掌,“没想到你这么厉害,《诗经》原本就是用以做歌表演的,随着年代日益久远,已经没有多少人会古音古乐,即使是翰林院的才子也很难将《诗经》唱出来,没想到你这么厉害,是我孤陋寡闻,小看你了。”她那双小眯眼满载着崇拜的色彩,进入她眼帘的诸葛少在这一瞬间成了孔夫子的化身。当然,他嘴角边浪荡的媲笑她很自觉地自动抹去了。
难得被人看成学识渊博的老夫子,诸葛少甚是得意。“这也没什么,你要是经常泡在酒楼、青楼里,听姑娘们唱多了,你也能一个字不差地唱出来。”心里一乐,他将真话说了出来。
楼起也不跟他计较这些有的没的,“不管怎么说,这也叫‘教学相长’嘛!既然你已经学会了这一课,咱们现在就习字吧!要知道,一笔字是人的门脸,从字上就能看出人的个性、修养和学识水平。先把你的名字写好,‘诸葛少’这三个字间架结构还是挺好摆的,笔下……”
“呼呼呼—呼咯咯—呼咯咯咯咯—”
楼起抬眼望去,她的学生把女夫子丢在一边,直接跟周公去习字了。“喂!你给我起来,现在是早课时间,不是给你用来睡觉的。你给我起来!”
喊不醒他?她非把他给打醒不可!
操起家法棒她先是捣了捣他的背,“诸葛少,起来习字。”没反应?那他可别怪她心狠。抡起棒子,她闭上眼敲了下去。
“你要杀人啊?”他痛苦地皱起眉头,“我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你要这么对我?”
“我是对你负责,对东家负责,对学问负责。现在!起来!习字!”
小眯眼认真起来还挺可怕,想他诸葛少十五岁起就横行在脂粉堆里,什么女子没见过,虽不至于每个女子都爱上他,但也没有谁动不动就对他横眉毛竖眼睛,居然还拿棒子敲他?太可气了,早晚有一天他会扳回本来的。
“会写字不就行了,还习什么字?”拿过纸笔,他扫了一眼摆在纸上的自己的名字,这是他的名字吗?就像一座楼横架在纸上,匀称得体,大方得宜,还挺好看。用了二十五年,头一次发现它长得这么好看。
虽然不大愿意承认,但诸葛少还是问了一句:“你写的啊?”
“是啊!你可以随意发挥,只要照着这个样子大体不变,用心地练习几遍,也能写出非常好看的字。你经
常在外结交朋友,字写得漂亮,你面子上也比较有光嘛!“他的面子已经很有光了,光不溜丢的煞是好看。
想她楼起在长安待了几年,多少富家子弟、名门贵胄捧着千金万银来求得她为他们写名字,只为了模仿好了拿出去炫耀。好汉不提当年勇,这些事……不说也罢。
写着字,诸葛少的嘴巴也没停下来,“你为什么会来我们家当西席?我是说,一般只有大家闺秀才能读书识字,既然是大家闺秀到了你这个年纪……你今年多大?”
“十七岁。”看书,她继续看她的《盈川集》。
她才十七岁啊?一天到晚穿这种色调描淡的衣衫,他还以为她二十多了呢!写好一遍,他继续说:“你这个年纪的女子大多都嫁人为妻,在家里帮帮相公,教教儿子……”
“古语云:相夫教子。”楼起不放过任何一次机会教导自己的学生。
“我们只是在谈天,别那么正经好不好?”写得手有点酸,他放下笔,第一次认真地看向她的侧脸,“你为什么会出来做西席,难道你……你是寡妇?”
他的问题越问她越看不下书,索性放下书她一次性说个明白:“我从长安一路南下,想体会什么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等我把身上的盘缠全部用光,正好停在了你家门口。看到那张在风雨中飘摇的黄纸条,所以我就进来做了你的西席。”
听起来倒是很符合书呆子的作风,她说要读书走路,虽然不太懂什么意思,不过他倒是有个好主意,既能够让她出去走走路,也能让她少拿家法棒揍他。
“既然你都走到杭州了,你也该看看杭州的风景。杭州这风景最有名的就属我诸葛家的三楼,没听人说嘛!‘行遍中原,走遍水乡,不到诸葛三楼,白来世上一遭’—而且这三楼中最有名的就是红妆楼。怎么样?今天晚上跟我去见识见识。”
眼珠子忽悠一圈,楼起拍案而起,“好!今天晚上的晚课就定在‘红妆楼’。”
“好咧!”这是几天来诸葛少精神最好的一刻。
如今鱼已上钩,该收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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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妆楼?”楼起抬头看着面前的牌匾,细细咀嚼着,“为什么取这个名字?”
“你们女的就爱妆扮,所以诸葛家的青楼全部是‘妆’字辈的,这红妆楼是第一楼,顺下来有橙、黄、绿、青、蓝、紫,总共七楼。你走遍大江南北,凡是看到七色妆楼的都是我们诸葛家的。”
双手反剪在后,楼起一边走进去一边摇头,“很诚恳地说,这名字起得真糟糕。一点水准都没有,完全看不出文字的风流洒月兑。”
“这是青楼,你当是藏书楼啊?”真是!他诸葛少与女子接触了十年,这小眯眼的书呆子还是第一个让他看到就头疼的主儿。算了算了,反正就三个月,摆月兑了她,他将重新体味自由的可贵。
和往常一样,听说少当家的来了,什么老鸨啊泵娘啊全都涌了上去。尤其是红妆楼的头牌牡丹姑娘,虽不指望做诸葛夫人,但是她惦着二夫人的位子也不是一两天了。她早就将诸葛少当成了托付终身的如意郎君,看到他绝对比看到亲爹都亲。不管三七二十一,她抱着走进来的物体,软得跟棉花一般的身体就靠了过去。
“您今儿个来得可真早啊!好几天没来,人家想死你了,我的诸葛少爷……”
几天不见,诸葛少爷的身体怎么好像小了许多?美眸圆瞪,瞪上的是一双小眯眼,小眯眼也正瞅着她呢!
“哎哟喂!这是谁啊这是?”水袖挥挥,牡丹赶紧从小眯眼的视线里退出来。好在她想见的诸葛少就站在“小眯眼”的后面,扭着丰润的身子她再度凑近目标。储葛少爷,你就喜欢欺负人家,尽苞人家开这种玩笑。“靠在他的耳边,她小声地问:”这么丑的小眯眼,你就是想招她进来也该送到最差一级的‘紫妆楼’,怎么送我们‘红妆楼’来了?“
“她可不是你的‘姐妹’,招这种人进来,我不是砸自个儿的招牌嘛!”怀抱温香软玉,诸葛少是心情大好,“这位是楼起姑娘,她来这里转转。”
做学问的人就是实在,有一说一,决不提二,楼起拿出老学究的考究认真地介绍起自己:“我是他的师父,你们可以叫我‘楼夫子’,我现在在他家做西席……
诸葛少哪里还顾得上享受美色啊?推开怀中的牡丹,他一把捂住楼起的嘴巴,直接将她拖进了房。此情此景顿时让牡丹心里不安起来,诸葛少在这红妆楼徘徊了这么多年,还从未为哪个姑娘将她推出怀中呢!莫非真命天子降临了?
不行!她在心里暗暗念叨着:牡丹啊牡丹,别吓唬你自己,即便诸葛少真遇上真命天子也不能是这么一个穿得灰头土脸,长相平庸,还有着一双小眯眼的姑娘啊!而且她还有个那么奇怪的名字,居然叫“楼夫子”,难道她是东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