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了推老爹,诸葛少眼神透着诡异,“昨晚我从红妆楼回来的时候好像看到一个人从绿妆楼老鸨那儿出来哦!那个人的背影跟爹非常像,不知道一个今天睡着就看不到明天太阳的老头子还有没有力气去做那档子事哦!”
臭小子,戳你老爹脊梁骨。老爷子气势顿时降了下去,涨红着脸,他还想坚持,“反正你必须跟着夫子做学问,我不要诸葛家的子孙全被人瞧不起。”
“老爹,你儿子我今年是二十五岁,不是五岁,我才不要跟着那些糟老头子做学问呢!除非……”他得找个好点的“除非”,让这个“除非”永远没办法变成“已经”。“除非这世上有女夫子的存在。”
老爷子“刷”的一下子站了起来,“你是故意的,对不对?这世上有几个女子学问好的?凡是识文断字的女子都是大家闺秀,既然是大家闺秀又怎么可能给你这个浪荡子做夫子,你不想学你还找理由?!”
他就是这个意思,老爹才知道啊?诸葛少撑着腰为自己找理由:“我已经习惯对着青楼女子,换一个女子做夫子或许我还能坐下来认真做学问,你要是弄个糟老头子给我做夫子,就像我对着你一样,只会想睡觉。哈—我困了,去睡觉,爹你慢慢找,等找到女夫子再跟我说。”
“你……你—”
老爷子气得手抖,这小子跟他玩上了是不是?老爷我相信什么赏之下必有那个什么夫,挥一挥袖子,他吼了起来:“管家,给我出通告。”
“老爷,通告写什么?”
“诸葛家为少爷招夫子,限定人选必须有学问,每个月给薪俸一百两黄金,若是少爷能考进官学,再赏一千两黄金……”
“老爷,这样写就可以了吗?”
“不!最重要的一条:这夫子必须是女子!”
第一章
唐高宗仪凤二年
杭州城的日光下,一道歪歪斜斜的人影游移不定。不定必有定之时,终于人影定在了诸葛府的大门前,瞧着门上那张飘零的黄纸,眯成一条缝的目光找到了焦点。
“招女夫子一名,包吃住,每月薪俸一百两黄金—条件不错哦!想不到我楼起读书万卷,行遍天涯,在饿死街头的前一刻找到了住处,不知道要教导的这位少爷今年几岁,先进去看看东家再说。”
揭下黄纸条,楼起叩了叩门,“有人在吗?”
家丁拉开门,上下打量着她随口问道:“你有什么事?”
扬扬手中的黄纸条,楼起相当镇定,“我是来应征女夫子的,请问东家在吗?”
女夫子?
家丁呆了片刻,然后转过身扯着嗓子大吼起来:“女夫子来了!女夫子来了!”
他兴奋的声音怎么听怎么像财神爷驾到了,楼起莫名其妙地眯起了眼细细看去:很有气派的府院嘛!看来东家还挺有钱,虽然跟她以前住的地方有些差距,也不能跟天下首富望断云望二小姐所住的地方相媲美,但看上去还是挺舒适的。不错!她就暂且委屈点住在这里吧!
在她巡视自己新住处的当口,整个诸葛府已经迅速动了起来。从那张征女夫子的告示贴出去,已经有月余,来应征的人不少,可没一个女子。眼看那纸条一天天变黄,老爷越来越失望。现在好不容易来了个女子,怎能不激动呢!
瞧吧!老爷子跟着鞋就冲了出来,“有女夫子来应征?女夫子在哪儿?在哪儿呢?”
“在这儿!”楼起直觉地举起了手,“我就是来应征的女夫子。”这东家看起来有点老,这么大年纪还为儿子请夫子,大概是老来得子吧!为了不辜负老人家的期望,她决定要使出十二分的力气“鞭策”准学生。
老爷子热情地让管家将她请去书房,自己则换身衣裳再出来见客,他管这种行动叫作对学问的尊重。
“姑娘,这边请。”管家带路,一路领到书房。推开房门,楼起探进脑袋,不自觉地咳了起来,“咳咳……吱吱吱……怎么这么多灰啊?”
避家双手下垂一本正经地回答:“这间书房空置了十五年,老爷不准人动,说是怕把书给碰坏了。”其实从十五年前,也就是少爷十岁起就再没碰过文房四宝,老爷总是说把少爷没临完的字帖留着,等请到新夫子来教少爷的时候继续学。这一留就留了十五年,老爷又不让人进来打扫,这点灰已经算少的了。
实在不像样,管家招呼家丁、丫昆动起来。不过是一盏茶的工夫,已经给楼起腾出来了一方干净的地儿。找了一把椅子,楼起也没什么好讲究的,安静地坐下来,她从包袱里拿出《吕氏春秋》眯着眼就看了起来。
老爷子从外面过来迎面瞧见的就这一幕—好好好!他就喜欢那种爱读书的人,阿少要是有人家姑娘一半的勤奋,他还愁什么?
“姑娘啊!我是这个家的老爷,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楼起站起身,恭敬作答:“我姓楼,单名一个‘起’字,老爷家可是复姓‘诸葛’?”
“对!”老爷子笑眯眯地应答,“我父亲的确姓诸葛,不仅我父亲姓诸葛,我爷爷也姓诸葛,我爷爷的父亲还是姓诸葛。真的,不骗你!”他把“复姓”当成“父姓”了。
楼起当他在跟自己开玩笑,微微一笑,双手抱拳,“老爷真是豪气干云,有大丈夫本色。”
“色?”做青楼生意的,最在乎就是这个“色”字。老爷子忙摇手,“我不色,我这么大年纪了,怎么会呢?我们家那臭小子就不一定了。”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默默地摇着头,楼起哺哺自语:“简直是风马牛不相及嘛!”
“腑?”这下子老爷子不会再打岔了,他根本连听都听不懂,“你……你说什么?什么牛什么马,它们怎么了?”
“是风马牛不相及。”做学问做惯了,遇到不懂的地方楼起习惯性地做着解释,“《左传·信公四年》里讲,‘君居北海,寡人居南海,惟是风马牛不相及也。’这里的‘风’指的是雌雄相引诱,也就是比喻说两者全不相干。”
“好!”老爷子鼓起掌大声叫好,“真是太好了!”
人家马牛都不相引诱了,他叫什么好啊?楼起一头雾水,总觉得自己来到了一个非常古怪的地方。她正觉得不对头,老爷子已经吩咐管家将一百两黄金送了上来。“姑娘,这一百两黄金你先拿着,我们家那臭小子以后就完全拜托给你了。你一定要好好教导他,不用跟我客气,不是有句话叫‘又上吊又用锥子刺大腿’嘛!”
“那叫‘头悬梁、锥刺骨’。”怎么变成又上吊又用锥于刺大腿了?
“反正意思差不多。”老爷子憨憨地笑着,“你就是勒死我们家臭小子,也要把他教成一个有学问的人。”
老人家对儿子抱有热切希望这楼起能理解,可是—“您还没有审视我到底有没有做夫子的资格呢!”
“不用审校!”老爷子拼命地摇着头,“你一定很有学问,你想啊!你说的话我一句都听不懂,这还能没学问?”
这就叫有学问啊?对这个家的学问水平,楼起终于有了初步认识,她还想有更深层次的领教。“我想见见少爷,我要做他的夫子,对他总该有个比较全面的认识。”
这边管家去请少爷,楼起跟老爷谈了起来,“不知少爷几岁,习了些什么字,读了些什么书。《大学》、《中庸》若是读过,只从《论语》、《孟子》开始教就可以,要是‘四书’已通览,我想让他读点《左传》、《国语》,他要是喜欢《谷粱传》、《公羊传》也可以兼着读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