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有暴风雨,“阎罗望”的书房就是暴风雨的中心。
第三本账册被摔在地上,随之而来的还有望二小姐特有的冷声咆哮。如果你没有见过望断云的发威,你绝对想象不到世上还要这样奇妙的怒火中烧。她不大吼,也不大叫,冷冷的丹风眼紧随着你,再配上冷冷的声音就足以让你不寒而栗。她不用骂你、打你,只是[这样你就情愿去跳井,只求逃离她所制造出的暴风雨。今晚就如此。
“拿回去重算,三处账目不对,十一处账目不算不好,你自己看着办。”
第三个倒霉的当家畏畏缩缩地退了出去,断云横扫满屋子战战兢兢的男人,冷漠地丢下一句:“你们都去吃点东西,一会儿再说。”
范大管家领着解月兑的众人徐徐告退。人影退去,;顿时合上眼疲倦地倒在坐椅里。
她这是怎么了?再强烈的情绪她都能掌控下来,为何'此刻竟难以平复心情?在心里,她反复提醒着自望断云啊望断云,你忘了老头子的教诲吗?你忘了自己的誓言,忘了要成为比他更加成功的商人吗?忘了你要打败他,战胜你自己吗?
这些难道你都忘了?你怎能让心左右你的判断力?你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子,你是掌握着多少人命脉的“阎罗望”。所以,你只能不断地胜过自己,超越自己,你绝对不能输,不能!
哀面喘息片刻,断云准备驰马再战。然而,上马前有人拉开了战争的导火线——
“二……二小姐,药!你……你的药,江愁哥他……他要我端过来。”这个倒霉的人是江愁身边的小厮,平时是没有机会接触断云的,今夜硬被主子推过来送药,他吓得都快哭了。颤巍巍地将药盅放在离断云最远的桌子上,他这就准备逃了。
他真的逃了,以最快的速度逃到书房门口,这才探出半个脑袋向内张望。他不该的!他真的不该多作逗留的。
“呯”
什么声音?
是药盅被摔的破碎声。望二小姐非常大气地举手,放手,羿江愁熬了两个时辰的药汤就这样喂了地面。
哇!小厮真的哭了。“江愁哥……江愁哥,我不干了啦!”
一盏茶之后,另一盅药在另一个小厮颤抖的双手中摆到了断云的面前,“二小姐,请喝……喝药。”
没有言语,断云只是手一挥,小厮连试着去接的机会都没有,只能认命地收拾起地上的残渣。
“出去。”清楚的两个字轻易地将小厮打发出去。她半靠在椅子上,等待着该来的人出现在这里。
从她坐的角度隐约可以看见外面的夜色,今夜无依稀连星光也没有。那个月白的身影又在何方?
他就徘徊在她的门外,荡荡悠悠不肯前行。
何苦呢?明明身体虚弱得要命,为什么就是不肯?要知道,她的健康对他……对大家有多重要。有人恨她,有人诅咒她,但她若有个万一,靠望家商行提供日用的百姓、在望家谋生的仆佣、她的家人、还有……他都会悲伤的。
但他不能告诉她,更不能接近她。因为她要嫁人她要成为另一个男人的妻。他还有什么理由再将送到她手上。他不能逾矩,他不能!
手中捧着药盅,他像是捧着生命般神圣。在书房站定,他鼓起勇气去迎视她冷淡却深刻的目光。长长的距离拉开两人,彼此的眼神却交织在一起。
他就在她的注视中蹲,将手中的汤药稳稳地放在门槛外。直起身再看她一眼,然后,转身,他头也不回地选择离开。
再也无法按捺自己的心绪,断云提起裙裾奔至门口,遥遥地望着那如月般的背影,她的唇角动了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眼睁睁地看着他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她的心竟闪烁起前所未有的迷惘,似乎就在这一刻,生命中有些东西就此滑过不再重现。
好累!真的好累!
一颗心像压着千斤巨石,直压得断云折下腰来。她跪坐在地上,伸出瘦弱的手臂捧起那温热的药盅。打开它,她将苦苦的味道送到嘴边。这是她选择的苦涩,她无法逃避。
一口一口再一口,所有的苦涩她来承担,够了!这样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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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婚礼的日期越来越近了,望府上下忙成一团。惟一没什么变化的就是婚礼的女主角,望断云依旧是每天忙着她的商行,所有婚嫁的事统统交给二夫人,所有新娘子要决定的事务通通交给大姐依水。
“断云,你看这套衣服行不行啁?要是不行再让绣坊修改?”依水比划着手中的嫁衣,试图向当事人讨一点意见,“我看你还是试一下吧!试一下就知道好不好了。”
实在是被烦得不行了,断云总算是有了点回应,“我没有时间做这些无聊的事情,大姐,你帮我试一下,我看看就可以了。”
“这……这恐怕不太好吧!”嫁衣被人先穿是相当不吉利的,二小姐她到底懂不懂?依水为难地绞着眉,“而且我们的身材也不一样啊!”她的身材是时下惟美之极至的丰满有韵,不似断云消瘦得只剩下一骨头,干巴巴的没看头。
断云无所谓地舞动着毛笔,无所谓地丢出一句殖便你,你决定就好。”
依水真的是怕了她,吩咐丫鬟掩上门,她这就换来,“真不知道这场婚礼到底是谁的,你难道一点不期待嫁给胜坚吗?他才华横溢又博学多才,风度翩翩又温文有礼。能嫁给他,真的是你这辈子最幸福的事……”
正在说话的依水猛地转过头碰撞到断云探究的目,她环手安静地凝望着大姐,似有所悟。
这个比自己小上一岁的妹妹有时候实在是让依水有点怕怕,你永远无法弄清她在想什么,只能认命地着她来判决你,“你……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没什么。”断云轻松地带过,“这件嫁衣穿在你身上很漂亮,也很……合适。”
“大小姐、二小姐,肖公子来了。”丫鬟在门外轻声唤着。
只这一声,依水顿时不自在起来,喃喃地说着:“我去把衣衫换掉,我这就换。”
“不用了,让肖公子看看吧!”断云若有所思地盯着门外,“既然他是新郎官,他就有权知道嫁衣穿在谁的身上更合适。”
“依水,你在吗?说好去看珠花的,新娘该配什么珠花才好呢?依水……”
门缓缓地拉开,现出热情如火的肖胜坚,也现出他迷乱的眼神。显然,他完全被穿着嫁衣的依水震住了。在这一片喜气的红装映衬下,依水的眼神随着他流动。
断云甚至连眉头也没皱一下,她只是漠然地收回目光,将精力放回手中的纸上,她告诉自己要再看一家商行,要再赚个十万两的银子。
至于其他的,对她而言都不重要,她不在乎,她对什么都不在乎。
在她不在乎的誓言里,肖胜坚与依水去选新娘凤冠上用的珠花了,还有什么要置办的,断云也全甩给大姐了。
如果可以,她会把这个“才华横溢又博学多才,风度翩翩又温文有礼”的丈夫甩给长姐吗?她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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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今天所有的事都合望断云的意,才过一更人已经处于闲置状态。披上外衣,她踏着月色徜徉在春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