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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水长流 第29页

作者:于佳

虽然不是很懂他的复杂感情,但随水自认听了个差不多。偏着头瞧他,她认真地问道:“你不再遗憾了?”

他轻轻地摇着头,有着从未有过的坚定。“不!所有的遗憾上苍用另一种方式补齐了。”他的目光定在小妖精蓝蒙蒙的眼哮上。她困了,他知道。

“随水。”他在她耳旁喃喃地唤着。

“嗯?”她睡眼惺松。

“随水长流。”

“嗯。”她已沉沉睡去,梦中有他相陪,永远。

凝视着她的睡颜,长流不曾离去,他在暗自咀嚼着过往的种种。

原来,上苍听见了每个人、鬼的祷告,他给了大家再一次的机会。只是这再一次不一定与前一次相同。曾经,我们放手的,失去的,错过的,遗憾的……上天会用另一种形式补齐,补齐这残缺的完美,因为某某中有着命定的安排。

如他,他的缺憾由她来补齐,这才是上苍赏赐给他的“再一次”。

——***※***——

黎明时分,一阵骚动将随水从睡梦中惊醒,抬眼一瞧,长流正卧在她的床边小想。他睡着的表情很平静,混着惯有的儒雅,让随水看约有点痴狂。

可惜门外的骚动好像存心不让她继续看下去,凝聚法力她想看看到底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家伙胆敢这个时候就扰人清梦。

糟糕!是徐家带着道长和住持上门挑衅来了。一定是昨晚徐家丑八怪回去后说出了长流的鬼身份,方才将这帮人招来的。她是不担心什么,这帮人类的修行者还动她不得,可死鬼该怎么办呢?他有力量和他们一搏吗?

她想得专注以至于没有发现一双迷梦的眼正缓缓地挣开,猛一低头她反倒被他吓了一跳。“你醒了?”

长流一清理立马跳出了床杭五尺以外的距离,苍白的脸被羞涩染红了大半边。“抱款!我不该睡在这里,这是不合礼数的。我怎么会睡在这里呢?一定是昨晚累了,结果筑成了这等大错,真是……”

他还想罗陈下去,随水可不想再听了。她一把拉住他飘飘忽忽的身体,“跟我从水道离开这里。”

“啊?”

“徐家带着道士、和尚来制伏你一一恐怕还有我。”随水拉着他,这就准备从池塘离开。

然而长流漂浮的身躯怎么也不肯离开,“随水,我不想逃走,我没有做错什么,我为什么要走?”这里是常家百年基业所在,作为常家后人他必须监守在这里。而且……“作为一个男人,我该有担起责任,不能总让你挡在我前头。”虽然他曾经是男人,如今只是男鬼,但身为男人的自尊还是没有离开他的胸怀。

对于他的坚持随水不是很明白,不过她乐意为之,反正逃跑也不是一个妖精的强项,傻乎乎的水鬼带着自以为是的水妖精这就出门迎战了。

他们坐在正厅里,随水轻施法力,常府的大门这就为人敞开。来除鬼降妖的人还真不少呢!除了徐老头、道长和住持,还有一大帮临安府的老百姓,他们都是来瞧热闹的。

长流端坐在太师椅上喝着茶,身形中有着惯有的滞洒大气,不愧是出身大家。随水则坐在他的旁边,两只脚支在椅子上,顽皮中透着一股子灵气——大家胆战心惊探进来看到的正是这一幕。

徐老头鼓足勇气上前一步,“水……水公子,不!水长流,你这个鬼祸害百姓,今日我们就是来除……除你的!”语句选得不错,可惜缺乏气势。

长流慢慢地放下茶盏,这才拿眼去瞧他。“我住在这里百年,从不惊扰乡邻,需要任何东西部会留下足够的银两。何来‘祸害’一词?”大少爷威严十足的一眼,徐老头哑口无言。

道长不甘落后地上前叫嚣:“你旁边这个蓝头发、蓝眼晴的妖怪又怎么说?”

随水一听这话不乐忘了,“我说过了,我是妖精,不是妖怪。你修行了这么久,连妖精和妖怪的区别都不知道吗?真是慧根不足的笨蛋!”

道长气得脖子都粗了,“你……”

长流轻飘飘地扫了道长一眼,顿时让他们住口。“她是我的客人,也没有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徐老爷输给堵坊的银子还是她的呢!”

这么一说,徐老头顿时短了一截,楞在那儿不吭声了。随水这下可来劲了,“徐老头,你今天带这么多人来除鬼降妖,说白了不就是看上常府了嘛!你们徐家的宅院被你睹输了,你就打算以除鬼降妖的名义占了常府,我说得对不对啊?”

住持出于维护同类的利益,关键时刻站了出来,“女施主不能这么说……”

“一旦他占在常府,你们这一僧一道也被许了好处,是多少来着?每年二百两香油钱?”随水毫不客气地揭穿了他们的私心,什么佛道?什么除鬼降妖?全是骗人的。

徐老头一看自己的私心被小妖精轻而易举地看穿了,再也憋不住地叫嚷了起来:“跟妖、鬼废话什么,大家齐心除鬼降妖啊!”

配合着他的叫喊声,道长和住持从怀中拘出了符咒,点上火,他们将符咒向长流和随水的方向扔过去。这就是他们想了一夜得出的高招,什么水用火来攻,这不就攻上了!

这点小把戏根本不是随水的对手,她坐在那里动都不动,所有火腾腾的符咒就被抛开了。有几支沾上了长流的白袍,他也不慌,扬起手上的茶盏直接用茶水将火浇灭,嘴里还咕哝着,“这件衣衫看样于是不能再穿了,真是浪费啊!”

这场闹剧维持了许久,道长和住持眼看形势不利于自己,渐渐焦急了起来,他们干脆将一大把符咒包在点燃的火折子向心中的妖鬼丢去。

“真是无聊!”随水不耐烦地将一个火折子反方向丢开,不偏不倚它正好烧着了徐老头的衣摆下端。他惊慌失措地去找道长扑火,道长用手随意地扑了扑,不想他手上正握的火折子反而让火势大了起来,连带着也把他的道袍烧着了。住持放下手上已点燃的符咒去帮忙扑火,那被遗忘的符咒沾上了一旁的桌椅。火势逐渐蔓延开来——不一会儿,满屋子的烟熊熊冉起,看热闹的人群开一始骚动。有人叫着“失火了!失火了!”大家开始向外逃,场面趋于混乱。

每个人都想最先逃出去,后面的挤前面的,男的挤女的,健壮的挤瘦弱的,大人挤孩子。什么礼教,什么美德,什么规矩,全是狗屁!逃出去才是正经,可越是这样大家出逃的速度越是缓慢。一时间,你踩了我,我挤了他,叫骂声、哭成声乱成一团。

慌乱中,一个孩子倒在了地上,他想站起来,可是拥挤的人群根本不给他站立的空间。后面的人继续向前挤着,孩子跌倒的身体被人踩在脚下,疼痛让他以最大的力量哭叫了起来。

飘在半空中的长流目睹了这一幕,没有犹豫他冲上前去救孩子。近了!他的手就快靠近孩子了……

道长一看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扬起手中的人符咒掷向长流,正中目标。

随水猛然回过头,看着长流的手没能触到孩子,看着他的身体晃了一晃,终于倒在了地上,时间在这一刻停住,她任火侵袭上无辜的人群,她任大家在这人间炼狱里拥挤。抽身徘徊在长流的身旁,转眼间她己跪坐在他的身边。

什么是随水长流?她不知道。

这一刻她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如果他将永远地倒在这冰冷的地上,她会还他一个永远,永远坐在这里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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