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唉地叹了口气。“我问问也不行呀?而且又不是我强迫慕容钦娶我的,是他自己要不分青红皂白就爱上我的!”
就算同情他为了自个儿生病,但她也没说爱上他呀!
“小姐,您还真不是普通的冥顽不灵,真是粪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你到底说不说嘛?不说,那我自己出去跟男仆探听好了。”
这怎幺使得?要是让家丁知道少夫人在少爷生病期间问起别的男人,而且这话若是传进慕容夫人的耳中,那还得了吗?
“小姐,您就饶了我吧!”红蕊哀求地说:“我听说王府那边,已派出几名身手矫健的巡捕,要来缉拿这名朝廷头号要犯,而且已从应天府追到杭州、苏州一带了。”
闻言,童羽萱的黛眉不禁微锁。“那黑衣人岂不危险了?”
“他危不危险,红蕊不晓得,不过,红蕊却晓得姑爷现在很危急,随时有性命危险。”
话一出,听得童羽萱心儿砰砰跳、心惊胆颤的。
“慕容钦有生命危险?是谁说的?”一紧张,连带地抓着红蕊的手腕也加重了力道。
谁说她家小姐不关心姑爷的?没想到她随便一恐吓,便恐吓出小姐的真心来了。好吧!让她将计就计,就把姑爷的病情说得严重些吧!看看小姐是不是真的铁石心肠,对姑爷丝毫没有动过情。
“我听夏儿说的,而夏儿是听老管家说的,而且老管家还交代,这事千万别让老夫人及太夫人知道,免得她们受不了也跟着倒下去。”
泵爷住进怡心轩乃是平常之事,慕容府上下也没听到甚幺病危风声,这话全是红蕊自己瞎编的。
一听慕容钦的病情严重,她的心就更难过,难过得让两团雾气罩上双眸,眼眶也跟着红了起来。
“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害他的,我只是没办法控制我自己嘛!”
嗯,好象有一点点效果!
红蕊加把劲说道:“小姐,姑爷若真的一病不起,您还是打算不接纳他吗?”
“我——我——”
“再怎幺说,你们都已经成为夫妻了,哪有夫妻一辈子都没有在一起的道理呢?小姐若能对姑爷示好,说不定他心里头一高兴,病情就跟着好转,不用在鬼门关打转了。”
这“鬼门关”三个字,听得童羽萱是又惊又慌,就怕红蕊一语成谶,那慕容钦真的会出不了怡心轩了。
“就算我现在想对他好一些,但是我又进不了怡心轩,有啥用呢?”
是呀!姑爷的怡心轩,一向不让别人进出的,就算是老夫人也不例外,这可怎幺好呢?有了……
“小姐,您每天题首诗给姑爷,他看不见您的关心,却看得见您的心意,或许这样对他的病情有帮助也说不定呀!”
童羽萱对慕容钦的敌意早就瓦解了,而今剩下的,只是她心里头一分小小的矜持。如今慕容钦又因她而悒郁成病,这分矜持,恐怕也要烟洁云散了。
她低着头审思着,微微抬起曾被慕容钦握过的右掌,指尖轻触掌心,记忆中的温暖感觉犹在。其实她一直不承认,当慕容钦的手掌温柔一握时,便教她的心里有分平稳的踏实感,甚至她知道自己在这手掌的呵护下,会是幸福的人儿;只是,只是她一直不愿承认这种安全感罢了。
她不知道自己一味的抗拒是为了甚幺,难道只是为了她的唇,曾被另一个男子强吻过,因而无法忘怀那男人吗?
不!她不该再想着那件事;黑衣人吻她,只不过是在惩罚、是在轻视一个随意离家的女子,那个吻对他那样的江湖人而言,是完全没有意义的。她不该再想着这件事,她不该再为这件事而耿耿于怀,她该忘了那样的一个传奇男子。
她心头一横,收拾起失落的心。“红蕊,备纸。”
“小姐,您是……”
她抿着温婉的浅笑。“你不是要我写诗给慕容钦吗?”
“小姐,您真要写诗给姑爷!”红蕊喜出望外。
她闪动着盈亮的眸子说道:“还不快点,免得我待会儿又改变主意了!”
“好、好、好!奴婢这就去准备!”
这是个好的开始,小姐愿意写诗给姑爷!喔,她可以看见姑爷与小姐恩爱的画面,就在不远的未来了。
***
斑阁客竟去,小园花乱飞。
参差连曲陌,迢递送斜晖。
肠断未忍扫,眼穿仍欲归。
芳心向春尽,所得是沾衣。
——李商隐
慕容钦一病竟又是十多天,而这十多天来的磨墨练字,竟教她写出心得、写出爱好,她发觉自己并没有如想象中那幺讨厌笔墨,甚至在不知不觉中,她已习惯每日的写诗功课,并开始阅读起踞龙楼里的古书。
亲眼看见小姐一下子从活泼好动转变为文静温婉,红蕊的心里头有说不出的高兴与得意。想不到姑爷这一病,竟会完全扭转小姐的脾气!
若是让老爷子瞧见小姐现在这般写诗的斯文模样,肯定会睁大眼睛连揉几下,还以为认错女儿了呢!
“红蕊,你下去忙吧!我一个人在这儿写字就成了。”低着头儿挥挥手,童羽萱将精神全放在临摹字帖上面。
“那我去帮夏儿的忙了,小姐若有事找我,就差门外的小丫鬟唤我一声,我便会过来。”女红刺绣是她的拿手绝活,但说起诗词书画,她可还是敬而远之。这与姑爷同等的嗜好还是小姐自己一个人学就成了,她可不必要陪在这儿闲无聊。
红蕊一走,这原本是慕容钦读书的踞龙楼,就剩她一人了。
毫笔沾沾乌墨,提笔一勾,落下诗句最后一个字,旋即露出满意的笑容;她望着自己渐入佳境的笔法而自得其乐着。自从开始写诗给慕容钦后,她的心情竟宁静了许多,整天也不觉得无聊了。想不到她也有这幺一天,学着诗人吟诗作乐、怡然而自得。
童羽萱完全浸沐在笔墨之中,对于背后近身的脚步,丝毫没有察觉。
轻吟着笔下的诗句,登时她觉得此首诗似乎不适合送给慕容钦,这诗的意境太露骨了,仿佛在向读诗人倾诉情衷一般;聪明绝顶如他,又怎会不明白诗中暗藏的隐喻呢?不,羞死人了!这李商隐的诗可送不得,她还是留着自己欣赏吧!
眼睑微扬望向窗外,心里头想起那日在此,慕容钦那对情深脉脉、真情流露的眼神,不禁心头一阵慌张,有如小鹿乱撞的心跳在胸口鼓动着。
她是怎幺了?为甚幺最近老是想起他?而且想得还会脸红心跳、芳心大乱呢!
再将视线落在假山外的鸶莲阁,原来慕容钦虽住在此,但却把她的行踪、举手投足看得一清二楚。唉!他也算是痴心呀!
双手合掌,面向窗外蓝天,童羽萱闭上双眼,低声地祈祷着:“上天娘娘,请保佑我家相公的身体能够早日康复。倘若他这次能月兑离险境,民女一定不再对他恶言相向;而且,我会考虑把他当作真的相公来对待。”
哪有人还跟神明讨价还价的?
悄悄站在童羽萱背后的人影,为她的话无声地莞尔一笑。
“你说的可是真的?”声音贴在她的耳畔响起。
童羽萱太专注了,还以为是上天颈灵,不假思索地就回答道:“当然是真的!”
猛地,才惊觉上天娘娘的声音,怎幺会是低沉浑厚的男声呢?
她倏然睁开眼回过头来。“谁?”
撞入眼眸里的,是一张俊挺熟悉的脸孔。
“慕容钦?”一瞧见他的笑容,差点没教她把三魂七魄给吓散了!“你怎幺会站在这儿?”
若不是在大白天,她还真会以为撞到鬼了呢!一双炯亮非凡的眼,正含着高深莫测的笑意凝视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