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天色已偏暗,六月初的季节,傍晚的风吹得脸温温热热的。胡乱将成绩难看的试卷塞进书包,看着行动自如的同学一个个离开教室,一整天心情不爽的人只能拿出随身听,一边听着广播剧一边等某人接她回家。
“喂,你一个人待在教室里等绪方没问题吧?我今天要去上补习课。”无论哪门学科的成绩都在九十五分以上的好友毫无义气地弃她而去,多半还在为下午的事生气。
“小心眼儿。”孤零零地抱怨将她独自留下的好友,杜音伸了个懒腰。
绪方的下班时间是五点,然后从工作地点到学校最快也需要半小时的车程。无趣地看着窗外逐渐变得绚丽的晚霞,她不由得眯起眼。正在听的是一部非常郁闷的广播局,男主角透着强烈忧郁的独白配着小提琴悲伤的弦音,似乎能将听者的心志拖入悲情之海中淹没。
“……我,害怕孤独,害怕没有声音的世界。所以,纵使只是一只小猫的叫声也能唤醒我尘封于内心的温情。我记得母亲自杀身亡后,她躺着的房间格外安静。是冬季,屋外下着鹅毛大雪,北窗敞开,耳边响起狂风吹落雪的静寂之声。
“希望……好希望此刻能听到靴子踩在雪地里的脚步声,规律得犹如人类的心跳。然屋里除了我只有我惟一的亲人的尸体,什么声音也没有。站在窗边,雪花落在紧绷的脸上,冰凉的触觉,融化的雪水渗进肌肤。仅仅一刹那,我似乎感受到了肌肤吸收水分时发出的贪婪的吮吸声。惶恐的寂寞,因为我听不到声音……”
男声压抑平缓的语调,悠悠的带着一种竭力掩盖不住的抑郁,简单的陈述却令身处夏季的少女感到一阵颤栗。即便是衬托气氛的小提琴曲,一顿一止的跳跃音符也透出一股挣扎不出的苦闷。
迅速按下停播键,杜音惊恐地喘息。为男主角配音的是其最爱的三木,专辑所起的名字《声音》也令她极感兴趣,但才听了第一小段,她就没有勇气再听下去。
太苦闷了吧?这种东西……会让人止不住掉眼泪的。在三木的声音和剧情风格之间摇摆不定,她不愿承认自己心里突然间涌现的强烈不安。
自己为什么对声音如此感兴趣?想要收集齐全世界所有动听的声音,单单只是因为那声音悦耳吗?
“我……是个孤独的人,所以请让我听到您的——《声音》。”专辑封套上一行精美小字的标题。
怔怔地,轻抚着CD封套的她哭了。
想听到……想听到……非常想听到……那个人的声音……
她对自己坦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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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从医院回家的半途中,绪方为了让陷在阴郁期的少女恢复精神,特意带她去了其喜欢的快餐店吃汉堡和炸鸡。解决了晚饭,天色完全暗下来后才再踏上归途。
“臭董雅很不够义气,前天说要补课把我一个人留在教室里,今天也是。她这次的数学考可是满分啊,全年级就她一个人,竟然还说要补课。”不厌其烦地抱怨好友,坐在车上的杜音一直发着各种各样的牢骚。
“老妈说要扣我这个月的零用钱,因为我的数学只考了六十三分,她竟然不体谅我受伤的事。”
认真地听着她说出每件琐碎的小事,他静静地微笑。有关董雅和考试的事,两天内他已经听得耳朵长了老茧,但依旧很有耐心地一遍遍听着,并不时模模气愤者的头以示安慰。
“啊……真不想回家。”身体向后躺在椅背上,她用书包盖住脸,于是说话的声音听上去尤其沉闷,
“要是和绪方一起住就好了,你虽然从不说什么,但总会以行动支持我。”
心跳不由加速,驾车者愉悦地轻笑,端丽的容貌在暗色的车厢内笼上一层光晕。
“绪方很好呢,连那个眼高于顶的臭董雅都说喜欢你。”
“噢?那么你呢?”他借机试探。
拿掉书包,她转首看一眼他专心驾车的模糊侧影,随后望向挡风玻璃外灯光璀璨的都市夜世界。
“不喜欢,一点儿都不喜欢。”非常狡诈的回答。
“是吗?为什么?”明知道是她的玩笑话,他仍难以接受。
“因为说喜欢的话你就会骄傲,说不定便不会对我像现在这么好了。”淘气地笑着道,她小心翼翼地动了动换了新石膏的脚。
“原来如此,奇怪,既然你这么聪明,为什么考试会考不好?”忍不住想要逗逗颇为得意的人。
“真是的,又要提考试,小心我因学习压力太大而自杀哦。”
“很有趣的要挟方式……”车子滑进车库,他停好车,“到家了,来吧,你父母大概已经等急了。”
痹乖地被温柔的青年抱在怀里,她凑在他耳边悄悄说了句话。绪方先是一怔,随即脸部的笑意加浓扩大。
可能是听到两人在门前的谈话声,还未按门铃,杜家的屋门便打开了。似乎是等得有点儿心急,余惠丽说话的速度要比平时快一些。
“绪方,辛苦了,快进来吧,这么晚还不回来我都有点儿担心了。”
“对不起,去了医院后又在外面吃了晚饭。”并没有把怀里的少女放下,他走进大厅。
“咦?我们给老爸打过电话,他没和你说吗?”替同伴叫屈,杜音解释着,然而在看到客厅里坐着的三名客人时则不知该露出何种表情。同样,看到绪方抱着杜音进门,风家一家三口吃惊的同时各自流露出非比寻常的神情。
“风伯父,阿姨。”她勉强展露出一抹笑容,从另一人的怀中挣扎着跳到沙发上。
“啊……听你妈说你受伤了,没大碍吧?”风志东首先反应过来,和蔼地问道。
“没什么,只是骨折,打了石膏,过些天就会痊愈。”她笑了笑,视线在和风志东身旁的少年相撞时而漠然移开。
“这就好,还没介绍呢,这位是……”陆文雅放心地道,并显出对陌生青年的极大兴趣。
“您好,我姓绪,就住在隔壁,是小音的朋友。”他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绍,由于外貌的出众及谈吐的优雅,绪方能给任何人都留下美好的印象。
“啊,绪方是个好青年,是我活到今天为止见到的最好的青年。”杜明耀拍拍身边空着的座位,示意对方入座,
“亏得有他,每天都是他接送小音上学回家。”
“就是脾气太好,小音说东就东,把她都宠坏了。”余惠理笑着为已经熟识的青年端上水果,
“今天又被小音敲诈了吧?”
“不能算是敲诈,只是安慰一下她。”就算只是敷衍地一笑,仍令年长的妇女感到高兴。他略侧首看向长沙发上说话的两人,微笑掩盖的表情下谁都不知道其心里的起伏。
“喂,怎么看到我就这副哭丧的表情?”风南嘻笑着伸手捏一把杜音的脸,
“说起来的话,这两星期你基本上没打过电话给我,生我的气了吗?”
“没有,懒得打。”爱理不理地回答一句,她转向另一边的长辈们,
“早知道风伯父和阿姨今晚过来,我就不缠着绪方在外面吃饭了。老爸也不好,电话里都没告诉我。”
似乎因被冷落而不高兴,风南眯起一对桃花眼,粗暴地用胳膊勒住青梅竹马的脖子。
“竟然不理我!听到你受伤,我可是特意推了记者的采访赶过来的,什么态度!以前为了听我说话,还央求我骂你,现在竟然摆什么臭架子,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