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扰了……对不起……”
耳根清静许多,也知道杜慧琼已经离去,泠昊回转身。从大厅正好能看到院里阳光正艳的景象,大槐树的每片绿叶都泛着温润的光泽。出神地看了会儿老槐树,他步向琴房。
泠愔……姓泠……
他还能瞒多久呢?应该很久吧。除了他,这世上已经没有人知道……
泠愔可以不姓泠,可以不是泠家的女儿,但不能不是他的。她由他养大,她是他的泠愔,即使他对她所能表现的情感只有厌恶。
“你是个怪物,一个只会弹钢琴的怪物呢……昊,你一点也不懂感情,而且也一点都不想了解除去音乐之外的其他事物。”死去的兄长曾悲伤地凝视他,如此说道。
第二章
陌生的城市,连带喧嚣的深夜也是陌生的。足以使万千星辰消失的绚丽霓虹,存在于繁华都市中的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渺小,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孤单。来华都一星期,如无主游魂似的荡遍所有的大街小巷,她终于明白泠昊那句“你能干什么”的真正意思。
没有学历,没有谋生的能力,要不是有天文数字的银行存款,她只有当乞丐的资格。高中没念完就被退学,她想昊的愤怒是值得同情的,自己要比任何同年龄的女子更糟糕。
“华都啊……”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下,她仰得脖子好酸。
刺耳的刹车身,一辆重型机车擦着她一闪而过,随后在两三米外倒地。幸好此时没有急驰而过的车辆,才未发生惨剧。差点被撞上的人不知所然地看着摔倒在地的骑手与后座的乘客狼狈地从地上站起,迟钝地正思考究竟发生何事。
骑手踢了摔倒的机车一脚,转首瞪站在路边的肇事者,挥掉同伴伸出的劝阻之手,怒气冲冲地走到泠愔面前。
“眼睛瞎了吗?要死也不是这种做法吧?站在马路中央也不看看有没有车辆!”乌黑的浓眉一皱,膝盖处破一大块皮的受伤者怒不可遏。
罪魁祸首是自己吗?应该是吧……泠愔暗付,看对方的眼神既没有歉意也没有惧怕,麻木得如同她的反应。
“你一直看着我干什么?摩托车不会要你赔偿,但好歹也要道歉才行!”年轻的骑手低头怒视什么都没表示的人。
是因她造成的后果却不是她的错,而且青年要求自己道歉的态度也实在令其反感。泠愔下意识侧首。
太过分了,要是她不是女的,自己一定早就一拳挥过去。有所误会的人并不顾忌彼此性别不同的道德感,青年一把揪住女子的衣领。
“喂!要你道歉,听到没有?”
“逸,你冷静一点,这位小姐不是故意的。”另一人见情形不好,立刻跑上来拉住发怒的同伴。
路边的霓虹与街灯照出一张极其娟秀的脸。细长的眼与细长的眉隐隐透出一股无性别的媚意,薄薄的唇紧抿的时候有非常好看的弧度,蓝白细格子的短袖衬衫和发白的牛仔裤罩住他纤细的身形。说是纤细,但也有一米七五的身高,大概是白皙的肤色和偏瘦的身材造成的错觉。
“如果是故意的,我早就揍她了!”唐逸咋咋舌,放开一直沉默的肇事者。
“你的手……”注意到同伴手指上暗色的血迹,廖文洛紧张地抓住对方的手,然后似也生气般地看泠愔一眼。相反,方才怒气冲天的人倒是缓和下来,成了安抚者。
“没事,擦破点皮,回去消毒一下就好。”
“怎么会没事呢?”焦躁不安的语气,“要是因为这点伤影响后天的试琴……我们已经错失一次机会,不能再……”
“不会有事的,我保证,真的只是擦破一点皮,绝对不会影响我弹钢琴。”极力安抚身旁人的不安,全忘记还有旁人在场。
弹钢琴!泠愔这才注意到握在一起的两人的手,和泠昊相似的手。齐短的指甲,修长的手指,微突的骨节给人以一种力量感。
“对不起。”
很突然的道歉使两名男子吃惊地抬头看终于开口说话的女子,即使她脸上的表情冷淡,但落在唐逸受伤手上的目光有着明显的慌张。
“去医院吧,我知道附近有家大医院……我……要是影响你弹琴就不好了。”
“都说没事的,算了,你走吧,已经道歉就算了。”不知道对方何以莫名其妙改变强硬的态度,可既然已经道歉,他也不好再继续小气。
“不用放在心上,真的只是破了点皮,若去医院也太小题大做了。你放心走吧,剩下的事情我们会自己处理。”因唐逸的手无甚大碍而放松的青年恢复先前的温和。两人不再理睬泠愔,走回摔倒的地方,扶起机车。
“见鬼!”机车“轰轰’声中传来某人的咒骂。
看着容易发怒的骑手踢机车一脚,其同伴露出无奈苦笑,泠愔快步移近他们。
“前面左拐弯有家修车行,去试试运气,说不定还开着。”
“谢谢。”秀气的男子朝她感激地笑笑。
推车的两人并肩走在前面,她跟在后头。奇特的心理,非常之不安,她搞不清自己为何会如此放心不下走在前头的两人。明明起先是无视他们的愤怒与伤势,明明他们都是陌生人,与她毫无瓜葛。
“都说没你事了,你还跟着我们干什么?”在修车行门口,唐逸忍不住问碰上的古怪女子。
还跟着他们干什么呢?可能是自己不知道要到哪儿去吧,又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她无法回答,不说话地走至修车行的柜台前。
“那辆机车需要修理,一切费用都由我出。”
值班的修车人员瞄一眼停在外头一副惨状的骑手与机车,示意把车推进来,开始着手检查。
“修车的费用我们自己会付,你先走吧。”不愿受人恩惠,唐逸婉言相拒。
“对啊,不是你把车子弄坏的,我们自己倒霉罢了。”
见他们不领情,泠愔犹豫起来,不想走又不知如何做。
“车子坏得不太厉害,但因为是进口车,所以油漆很难买,也比较贵。”修车师傅走到三人中间。
“连修理费,大概要多少钱?”
“一千左右。”
“一千左右?又不是敲诈!”唐逸惊呼。他和廖文洛两人都是学生,学费与生活费都靠课后打工换得,一千元是他们一个月的生活必须。
“我来付。”泠愔从牛仔上衣的内袋中掏出皱皱的纸币,数也没数就往修车师傅的手中一塞。
“喂……”唐逸眼疾心快地把钱抢过来欲还回去,可惜晚一步,钱的主人已跑出修车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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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名钢琴独奏家泠昊于六日前要求将原本定于昨日的公演排后,而只身归国,并且于昨日宣布取消即将在南尚音乐厅举行的个人独奏音乐会,要求南尚音乐厅尽快解除原先的独奏会和约。其代表律师坦言,泠昊此次有损于一贯良好形象的原因是由于个人私事所致,泠昊愿意承担所有违约造成的损失。而经过与南尚音乐厅协商后,决定将此次的公演推迟于两个月后,并愿以加演一场独奏会,作为对南尚音乐厅及所有乐迷的补偿……已买票的乐迷可以退票,同时也可以保留此次的音乐会票子,待到二个月后仍可凭票入场。令人惊讶的是,原先早早销售一空的六千七百二十三张乐票没有一张被退回。持票的乐迷们表示,他们虽然对泠昊的独奏音乐会延迟感到非常失望,但绝不愿错过任何一个能聆听‘钢琴圣者’——泠昊圣洁之音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