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解生命与军火亲密关系的另一人点点头,然后轻佻地吹响口哨。
这是她意料之中的事吧,只要军火肯帮忙,她相信要阻止此次的军火交易并不是不可能的。有点卑鄙呢,利用军火对自己的感情……但她也只能想出这个办法,她不想看到项尚礞与狄亚威任何一人死在风都。
两人在树下的影重叠于带些蓝紫的夕阳中,没有人打扰的静谴与温馨悄悄渗透彼此心灵。他的下巴轻搁在她的头顶,闻着她淡淡的发香,视线一同望向看不到尽头的远方。
除了那一棵树之外就没有任何能人眼的景物,可是两人就能眯起眼看得出神,迎着越来越深的天之色彩,坦然地等待夜晚的降临。
“不进去吗?”她轻声地问。
“不要,我想多搂着你一会儿。里面人太多,而且他们的嘴巴都好毒,一定会笑我们的。”
遗忘轻笑出声,溢满胸口的是无法表述的酸涩。她真的不懂他们何以会成为如今这样的亲密关系,随之,下午争吵的不愉快也逐渐淡去。她要的就是同伴们与军火的信任,因为好害怕自己一个人独自在惶恐的黑暗中死去,真的不想再经历那样的事情了,永远也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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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楼客房的窗玻璃有两个重叠的影,狄亚威不停地咋舌,项尚礞则自始至终保持着一张扑克脸。
“啧,她真的是蒲筠吗?下午那种身手不知比我们厉害几倍,而且我从来也没想到过她会主动吻一个比自己小的男子。”狄亚威凝望窗外树下那两个贴在一起的影,非常想不通地摇首。
“她已经不是蒲筠了,她是风都的遗忘,也许从现在起我们就应该认清这点。”项尚礞收回目光,转身走进屋内。
照不到日光的桌上,艳紫的野花浮在昏黄中。盯着破酒瓶中的花朵,他从来也没有觉得一朵花会激起自己心中似不真实的无限感伤。
“接下来我们怎么办?我们已经无法在风都自由行动,要不是蒲筠,我们大概早已死了。真的是很可怕的地方,我不以为凭我们的身手自保是没问题的……”
“看来这几天我们什么都不能做,只有等了,寸步难行就是指我们现在这种状况。我们只有等钱富贵与‘生命’交易时进行阻挠,这是下下策,要全身而退恐怕是不可能的。”
“没想到会同你死在一起,生死之交。”狄亚威挖苦,靠在窗台的结实身躯挡住室外灰暗的光线。
屋内的每件物品都成为暗色的影,见不到彼此脸上的表情。与其说对完成任务缺乏信心,倒不如讲是等死的绝望。
“会死在这里吗?”
“也许会,不过总有人替我们收尸。”
“有道理,我们可以找蒲筠帮忙,不过我知道你和我都不会开口。资格,我想我们完全没有资格还能成为她的朋友。”
好友微讽的口吻刺痛了项尚礞的心。是的,他们现在惟一的生机是蒲筠,可他们不能要求她帮忙,因为那个她口中的“资格”。
有人敲门,进来的是曲澜,叫他们下楼吃晚饭。
“对不起,要不是我的鲁莽就不会……”自我反省饼的曲澜向两名同伴道歉,脸上已不再有充满自信的高傲。
“现在后悔已经没有意义,以后几天内希望你能听从命令。”项尚礞并不想过分苛责属下的任意妄为。
“可是,全是因为我的缘故才使得整个行动变得更困难。”
“还是这么自以为是,放心吧,任务的成功和失败若都由着你,那么我和项尚礞都不用再在军界与警界混了。”一贯无情的说话方式,就连安慰人也是如此,狄亚威痞痞地笑。
于是,三人皆以各自惯有的神态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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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都酒吧这四年来每夜第一个进门的客人总是一名长相极为秀气的中年男子,他的眼珠是浅浅的褐色,如玻璃般进出无机质的光芒。他是个完全不愿说话的人,至今为止风都与他交谈过的人不超过两只手的数。
由于长期弹奏钢琴的缘故,他在行走时背一直挺得笔直,他的手指修长且干净,指甲很短,形状也非常漂亮。对于他的指甲,大肥婆一直出于疯狂的嫉妒中,只要一看到他进酒吧就会说:“一个男人的手有必要这么漂亮吗?竟然比我的还漂亮,太过分了。”
而更过分的是,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如其手指下的音符般呈现出令人陶醉的优雅,他的谈吐举止与琴艺都与充满着血腥腐烂气息的风都格格不入,可是他却在风都平安无事地生存了四年之久。许多人都很尊敬他,因为他会弹钢琴,每夜他都在酒吧为客人弹琴,他是风都最美的音乐。大部分人都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但仍装作不知情地唤他为“钢琴师”。
“钢琴师”走过吧台,没有同酒吧间里任何一人说话打招呼,在视若无睹的静默中他来到每晚必坐的角落——一架断了一条腿,用凳子支撑的钢琴。
他从随身带的小包内取出音槌,正式弹奏前他总会先调试琴弦。琴键发出单调的单音节,奇怪的是,不成调的琴音听在遗忘耳中别有一种韵味。
“是他吗?媒体的确曾报道过他到风都的传言,但警局仍以失踪人员做了处理。真难以想象,四国诸多伟大钢琴家之一的人会甘心在风都埋没一生。”狄亚威吃惊不小地凝视角落中专心致志忙碌的身影。
“那是大叔你的思想太死板,对于‘钢琴师’来讲,只要有钢琴,在哪儿都一样。”军火粘在遗忘身旁,边为恋人倒酒边与狄亚威舌战。
“喂,你真的喜欢他吗?这样的小表有什么好?”想起下午看到的,狄亚威附在遗忘耳边小声问。
被问的人笑笑,不着言语地晃着手里透明的酒杯,间隔十多秒才道:“什么都不好,又什么都好,你不是我,所以没必要理解。”
得到答案的人发出不以为然的嗤笑声,军火则不满地怒视他。像是为了要安抚军火的不甘,遗忘把手放在他的肩上,随后叉开话题:“‘生命’明天一早会到这里,军火做中间人,你们直接同‘生命’谈会比鲁莽行动更有效。”
“想帮我们?为什么?你已经不是蒲筠了。”
“不识好歹,她只是不想看你们死在风都,再怎么说她对你们都是有感情的。为了你们,她差点同风都决裂……”
“你说得太多了。”遗忘平静地打断军火的话语,但是说出来的话已被有心人听见,项尚礞与狄亚威互看一眼,内心有所震动。
“我想和你单独谈谈。”隔着好友,项尚礞神情严肃地看向遗忘。
看看极力表现出不在意的军火,她站起身的同时,放在他肩上的手微微用力,“我很快就会回来。”
“啰嗦。”军火不情愿地回一句,目送两人走出酒吧。
“钢琴师”已坐在琴弦上,清脆的琴音连成曲,是蓝调的忧郁与从容。三三两两的客人进来,到吧台取了酒后散落地坐于大厅各处。还不到高峰时间,二十来人的场面呈现出安静的气氛。
“什么事?”在透出大厅强光的窗下,遗忘问背靠墙挺直而立的项尚礞。
他的脸在灯光照射下异常苍白,一种少见的紧张使其看来比平日更严肃。
“是真的吗?军火说你为帮我们救曲澜而差点同风都的人翻脸。”
“没有那么严重,大肥婆他们只是担心我会离开风都。他们真生气起来的话,你们在晚饭前就被杀了。放心吧,已经妥协了,我们会帮助你们完成此次的任务。”她拍拍他紧绷的肩,要他放松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