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踏进她屋里,那不寻常的冰冷阴暗立即吓住了他。
“宁儿?”他模黑寻到了桌子,将餐盘放置妥当后,赶紧点燃搁在桌上的油灯。
豆大的火光燃亮了屋内绝大部分,让他得以瞧见薪火已熄的空火炉与那蟋曲在床上、覆盖在层层毛被下的小小身子。
他一个箭步上前坐到床沿,小心掀开她盖住脑袋的被子。“宁儿……”她那苍白得毫无血色的小脸,紧锁的眉心、紧抿的双唇教他心头一惊,毫不迟疑的,他一手贴上她被冷汗浸湿的额际,一手执起她手腕,遵照她所教导的,仔细地把着脉。
靶觉到他为地诊脉时因紧张而产生的震颤,“衡?”努力克制住肮背疼痛,她睁开了湿润的眸子望着他盈满担心的脸庞。“我好冷……”勉强从牙缝挤出这几个字可说是她的极限了。
“冷?我去把炉火生起来。”他扯过毛被盖好地,火速走到炉子前打火烧柴。
她的屋子里最不需要的就是寒冷!
熟练地在炉子里点燃起熊熊烈火后,他踅回床边,轻拉开地紧抓的毛被,不加考虑的,他挤进被子里,小心翼翼地搂地坐到他腿上,用日渐粗壮的双臂环往地,想将自己的体温传递给她,好驱散教她难受的酷寒。
虽说他的举动带来些许难受,她还是往他怀里偎去,汲取他的温暖。
她身上的冰冷透过层层衣物传递到他胸月复,他随即将脚上的鹿皮靴月兑下,抱着她往靠墙的床角移动,直到整个背部靠上覆有兽皮的本墙。在移动的过程里,他不忘细心护着怀里的小人儿,唯恐让她更不舒服。
为她调整好窝在他怀中最舒适的姿势,他拉过一旁最厚重保暖的一张熊毛被,密密地裹住她犹自发颤的身躯。由她的脉像中,他找不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模她额头,也没有发烧的现象,为何她会冷成这样?
“你哪儿不舒服?”他低头探问,却为她双颊倏地浮现的淡淡嫣红感到不解。“怎么啦?”
随着他的问话,那扶突兀的红晕泛得更深了。
她转头将小脸埋进他胸膛,避开他的凝视与令人尴尬的问题。
怎能告诉他,她之所以会这么不舒服,是因为月事来潮的缘故?即使没有人教她何谓男女之防,天生的羞怯仍是让她选择隐瞒而非坦承。
他瞩地满脸的古怪,是不放松地追问:“你说啊!到底怎么了?”
她轻轻摇头,依旧不语。
他不禁皱起眉头,“你再不说,我自己动手检查罗!”
她还是摇头。
他有些急了,不顾她的反对,迳自伸手在她身上触诊起来。
“不要!”她羞得连耳根都泛红了,急忙拍开他的手。
她再怎么单纯都知道让他如此抚触她身子是不对的。
他有点火气的反握住她冰凉小手,倾身在她耳畔沉着嗓音严厉警告,“那你就说啊!不说,我再模!”
年仅十四的他对男女之事仍很懵懂,全然不觉自己的举动有何不要,只是出于一片关心,急于找出她不舒服的原因。可是对已届十六的她来说,这样贴身的碰触教她除了尴尬外,还有着更多的不安。
“我没事的,你就别问了,好吗?”她怯怯地要求。
他板起了睑,对她有事隐瞒感到生气。
察觉到他的僵硬,她连忙仰起小脸,伸手试着抚平他皱锁的眉头,“别生我气……”
粗率地拨开她的手,他撇过头闭上眼,不打算理会她的示好。
又闹别扭了!她斜睨着他,无奈地叹口气,不放弃地伸出另一只手,随着他转头而显露的颈后长疤霎时吸引住她的注意。
他一直不肯告诉她这道伤疤的由来,她只知道它应是在她进鞍谷前就存在的旧伤痕。从狰狞的疤痕看得出来当初缝合治疗时的粗糙随便,一如他身上其他的大小伤痕。
久不闻她的反应,他不满地回眸偷觑,马上抓到她正望着他发愣。“你在看什么?”
听到他不高兴的问话,她赶紧回应道:“没什么。”
“是吗?”他的怀疑毫无保留地表露在脸上。
“不相信我?”她佯怒道。
“不相信。”他很干脆的承认。她为自己成功引开他对她身体状况的关注而暗自松了口气,但为免他察觉,她辛苦压下到了唇边的笑意,只是淡该哼了声,聊表她对他回答的不满。
火炉里的柴火熊熊燃烧着,袭人的暖意充塞整个小木屋,难以言喻的温馨气氛笼罩着两人。
随着他带来的温暖,感觉好多了的她低头戳戳他手肘,“你的衣服似乎变小了,是不是又长高了?”
他耸耸肩,“应该吧。”
突来的感慨让她轻叹了口气,“以前你比我还矮呢!”
罢到鞍谷的那年,他才只有她鼻子高,怎知三年下来,她长高的速度缓了许多,现在他已经和她一般高了。
“那是很久以前了!”他大声地反驳。
她学他挑起一道秀眉,有趣地侧头眼视他。不知道为什么,这话题对他而言显然很敏感。“不久,才三年前的事。”她并非有意激他,只是实话实说。
像被踩着尾巴的猫,他凶恶地低吼:“那已经很久了!”
她笑着执起他握住的拳头,凑到颊边磨蹭,“你的手有我两倍大呢!”
他黝黑的脸庞因她亲昵的举动涨得通红,为掩饰自己的无措,他重重一咳,“你别扯开话题。”
肌皱皱眉头,将脸埋在他胸膛上,“你身上有药草味,还有熊油的味道。”她顿了下,才又开口,“我也想涂熊油。”
他说什么都不准地涂。她抱怨地想。
在雪地里活动及须熊油来保暖、保湿,所以他的不准代表了她每个冬季被迫困在屋里当囚犯的可怜生活。
他深吸几口她发际、颈项散发出的缕缕清香,舍不得她去碰熊油那种臭死人的东西。“你想都别想。”
要是让她自由地在谷里乱跑,他猜不用半年,自己就会因担心过度而少年白发了。虽然她并不是活蹦乱跳的好动儿,但她的好奇心超重,若他没有着牢些,任她乱逛乱闯,万一出了意外,他可承受不了。思及她刚来的那段日子。意外频仍让他至今余悸犹存。
见她开口想抗议,他立刻捂住她嘴巴,“你该睡觉了。”
她用力班开他的手,“我还没吃饭呢!”
他闻言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你不提,我倒忘记自己是来送饭的。”说着放开怀中的她,跳下床,步到桌前将饭菜端回床上。“在床上吃吧!”尽避屋里有火炉,他还是宁可让她待在被子里,也不愿她下床受冻。
“你吃了吗?”见他点头,她嘟了嘟嘴,“我不管,你要陪我吃。”
“你先吃,吃不完我再吃。”即使不喜欢她的小食量,他还是去帮她解决吃不完的部分。
他的答应使得她高兴地一笑,低头一小口一小口地吃了起来。
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吃饭,蛰伏在他心里的满足逐步熨抚了他向来缺乏温情的灵魂,仿佛她本该就是属于他的。一种模糊却不容他忽视的渴望在心底逐渐成形,他要她属于他,不只是以亲人的身分,而是更进一步……
梦中的场景突然间改变了,十五岁时的冬雪来得比往年迟,但风雪却远比往年急骤、强烈。
木屋外暴风雪肆虐,整个山谷都已尽没于雪白之中,透过窗缝看去,连本是青郁茂密的森林也被层层白雪遮覆住。
相对于屋外的酷寒,木屋里熊熊燃烧着的炉火隔绝了寒意的入侵,暖烘烘地让人昏昏欲睡。
她倚着窗边木椅的靠背,纤手托住下巴,静静地靠在窗框上,视线直飘向窗缝外的雪白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