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亲这一问,他的头更痛了。“格林,德国的格林。”
“格林?”虽然月兑离商因七、八年,但他对商场上一些基本的认识还是有的。“格林的老总裁不是在三年前就去世了?我记得继任的新总裁只是个泛泛之辈,不是吗?怎么会让你拖了那么久?”
“这次谈判在鸿洲方面并不是我主导的。”
“不是你?”敏锐地唤出儿子话外之意,吕父蹙起浓眉。“你是说——”
“吃饭了、吃饭了!”女乃女乃端着炖鸡的陶锅边笑嚷着边走出厨房,身后跟着端着一盘五柳鱼的江茱萸。“吃饭了,你们两父子别杵在那儿,坐下吃饭啊!”
一家人在女乃女乃的催促下,全乖乖坐下来吃难得的团圆饭。
“来,茱萸,这只鸡腿给你!”女乃女乃特地夹了支大鸡腿放到茱萸碗里,“你要多吃点,看你还是瘦巴巴的样子,一定在台北没乖乖吃饭!”
“谢谢阿嬷!”江茱萸轻轻说了声谢,却没敢反驳女乃女乃的指控,怕一开口会招来女乃女乃更多不舍的责骂。
“方齐,你也要多吃点。”女乃女乃转头夹了一筷子孙子最爱吃的炒花枝放进他碗里,“你公司的事忙,不多多补充营养不行。”
“阿嬷,你也要多吃点!”吕方齐也夹了一筷子的白萝卜炒香菇回敬女乃女乃。
“好!好!”女乃女乃笑得合不拢嘴。“你现在工作得怎样了?还顺利吗?”
“还可以。”吕方齐答得简洁。
女乃女乃满意地点点头,“你可要帮你合洲叔顾好公司,千万别出什么差错才是!”
当年要不是合洲他父亲,也就是她表哥的雪中送炭,恐怕她在丈夫意外过世后,早就和两个孩子饿死在街头了!后来就连方齐他爸和姑姑都是靠萧家的资助才有办法跟一般孩子一样受教育、上大学,甚至方齐他姑姑出国念书的费用,也是萧家无条件帮助的。这样的天大恩情,她这辈子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要如何报答才好。所幸十多年前合洲看上了方齐他爸的才能,要他进公司帮忙,这才让她寻得了一个报恩的大好机会。因此她总是谆谆告诫着儿子,要他尽心尽力帮合洲管好公司,不能稍有懈怠。现在方齐继承了他父亲的工作,她也是一样地告诫着他。
“我会的。”吕方齐笑着回答。
女乃女乃是个非常传统的老式妇女,所受的教育都是以前农业社会所看重的忠孝节义、受人点滴当涌泉以报那一套。对于欠萧家的恩情,她是念兹在兹地不敢或忘,当然也希望他们这些子孙能像她一样知恩报恩,可是……
不经意地抬头看看吊钟上的时间,六点三分。从他离开台北至今已有七个小时,在这七个小时里,他的手机没响半声……
吕方齐心中不禁已有了最坏的打算。
第九章
四天的假期过得太快,快得让吕方齐与江茱萸还来不及细细体会,便又回到了台北。
冬天的日出来得迟,清晨六点起床时,天还未亮,犹是暗蒙蒙的一片阒黑。
“阿齐?”怀抱中猝然失去大暖炉,江茱萸迷糊地睁开眼,“六点到了吗?”
才刚下床的吕方齐听见妻子的轻唤,原已走到更衣室的脚步又踅回床边。低头看着妻子整个人缩在厚厚被子里的模样,他低低地笑了,“有那么冷吗?”
“唔!”她咕哝一声当作回答。
全世界恐怕只有他看得到她这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吧!他突然想到。
在外人面前的她冷若冰霜且沉默寡言,可是只要一到他跟前,她那隐藏得极机密的迷糊、傻气、任性就都一古脑儿地跑了出来。
她会跟他吵闹、跟他撒娇,生气时会咬他、高兴时会吻他,有不满时会嘀嘀咕咕地念他,难过时会躲在他怀里哭,顺便把眼泪、鼻水糊在他身上……
包重要的是,她爱他。爱会骂人的他、爱会咬人的他、爱老是欺负她的他、爱双面人的他……
想到她在浴室里的告白,他嘴角不禁勾起得意的微笑。
她爱他的事实他早在她大学为他多修会计这一门辅系时,就隐约猜到一些,只是那时他实在怀疑她怎会爱上一个压榨她的男人,甚至还一度以为她是被他虐待过度脑袋傻掉了,直到后来发现她对他的吻毫无抵抗力后,他才逐渐接受这项事实——这个傻女孩爱上他了!
因为爱他,所以能忍受他一切无理的要求;因为爱他,所以选择会计当辅系;因为爱他,毕业后她舍弃已录取她的研究所改到鸿洲上班。
她以为他真不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吗?吕方齐摇头笑叹。
两年前他的突然病倒显然让她心有余悸,事后也才会毫无预警地挑会计做辅系。想来当时她就已打定主意毕业后要进鸿洲吧!因为她主修的是植物,而若没有半点商业知识,是不可能被鸿洲录取为正式职员的。
她想进鸿洲帮他,像许幸和大贵一样地在他手下做事,帮他分忧解劳。
彼忌到他在鸿洲的身份地位,所以婚前她向他要求将他们的婚事保密,好让日后她在鸿洲工作不会绑手绑脚,同时也兼顾到了她的傲气。她的骄傲不允许她有依赖他的关系升迁、受重视、受礼遇的可能。
虽说她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但若非早臆测出她的心思转折,他是绝对不会允许她说要隐瞒起两人是夫妻的事就隐瞒的。
鲍司里有人欺负她他也知道,甚至是谁他都一清二楚。虽然对于那些基于各种穷极无聊的原因欺负她的女人,他是挺讨厌的没错,不过不可否认的,他也曾希望她们的排斥能让茱萸知难而退,打消继续待在鸿洲的念头。所以即使他对茱萸在会计部的处境心知肚明,却从不曾暗中干预过。可是显然他的小妻子比他的估计来得有韧性,不但待了下来,在工作上更是表现得相当出色。
他看过几份她经手的报表和文件,老实说,她真的做得挺不错的。可见她当初在修会计学分时,是真的用足了心在学习的。
但尽避她再用心,他还是不认为让她待在鸿洲是个好主意。
“你不是要下楼去游泳吗?”江茱萸躲在被窝里眯眼往外看。
按照往例,今天他的晨运是到大楼一楼的室内温水游泳池晨泳,怎么却坐在床沿发呆?
“你要跟我去吗?”很难得的,他提出了邀请。
她忙摇头,“不要!”她是个旱鸭子,到了泳池也只是玩水而已,根本算不上是运动,那还不如不去。
“你最近很懒哦!”他隔着被子拍拍她浑圆的。以前偶尔她还会早起陪他作运动,但近来却几乎没有过。
他的指控让她不服气地嘟囔,“你还敢说?”
“为什么不敢说?难道这是我的错?”
她小脸冒出了被窝,冷冷地白他一眼,“不是你是谁?”
“瞪我?”他蹙起浓眉,伸手掐住她双颊,“嘿!说清楚!我哪里错了?”
拍开他的手指,她委屈地抚着被掐红的脸,“要不是你说什么冬天天冷,热量消耗不足,所以每天晚上……”她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脸也越来越红。
终于弄懂她的意思,他邪邪地一笑,“所以每天晚上老找你一起运动,好消耗热量,所以才让你早上没精神?”
“你还笑?”她羞得直嘟嘴瞪他。
“要我不笑可以,陪我作运动。”
“我又不会游泳,下去做什么?”她傻呼呼地认为他还是想找她一起游泳。
他挑高了眉,诡异地盯住她,勾起了嘴角。“谁要你去游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