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龙昊瞳抓着一小节长于危崖上的枯木细枝,经过这段时间的折腾,枯木已成了平直一段,更何况这崖上瓦砾片片,随脚一踏便有土石零星落下,她实在不敢想像,倘若那一枯枝从中折断的话……
“你等着,我就拉你上来。”凤凛阳试图将气氛弄得轻松些,没想到她这一走动又让部分土石坍塌。她再挤出一个笑容,安抚道:“没事的。”
她伏在地上,将颤抖的右手伸向他。“拉着。”
龙昊瞳好不容易分出了只手握住她的,右腿踏着崖壁,想藉着这凭借让身子上升些,没想到土石松动,整个身子又往下滑了几分。他挫败地扬起头,只觉手上一阵温暖湿意。
“‘你’受伤了?”他见着一条红蛇在她手上蜿蜒着,从上臂慢慢滑落指尖,再坠入云深不知处的崖底,其中有几点滴在他的额上、脸上、衣袖上,几许腥味冲入他鼻腔内。
“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凤凛阳的额上已是冷汗点点,却强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还是先将你弄上来才是正经的。”
她的语音才刚落下,“啪”的一声,那枝桠已应声断裂,他在这冲击下又更沉了些。凤凛阳背上一片湿意,倘若她再来得晚些,后果将不堪设想。
龙昊瞳觉得“他”的手正逐渐月兑力中,“他”咬牙硬撑的模样他不是看不出来。罢了,该是放手的时候了,至少这些天,他还算有段快乐时间。“凤凛阳,‘你’听着!”他第一次全名唤“他”。“朕命‘你’回宫传朕之口谕,命龙浩澍接掌王位,听见没有?”
他在说什么?怎么自己一句都听不懂?凤凛阳先是一瞬间的茫然,而后坚决的摇头。“我听不见、我听不见!皇上就是你,只有你才是皇上!”
龙昊瞳不与她多说迳自将手松开,身形又下坠几分,凤凛阳的手反握住他的。“不行!我不准你死!抓着我,咱们一起回去!”她丝毫不觉他的重量正慢慢地吞噬他俩,她看不见自己离崖边更近了些,脑子里尽是他好似交代遗言的安心模样。
他仰头看着她,不知是因夕照或是她的错觉,他的眼里出现从未表露出的情感。“放手吧,咱们不需死在一起的,那日要‘你’许下不离不弃的诺言本非‘你’所愿,是为难‘你’了。听话,把手放了。”
“不放、我不放。”凤凛阳绝望地拉住他,豆大般的泪珠儿从她眼眶中汹涌而出。“不放,我不放……说了我们俩要在一起不分离的……”
已近无力,再加上他有意的松手,终于,紧握的手松了,他缓缓坠入茫茫的云雾中,凤凛阳的心碎了,她身体里的某一部分被狠狠地撕裂,耳朵里充盈的尽是他温柔的话语,她才刚发觉自己爱上他而已呀!她还没来得及告诉他,她爱他,怎么……他怎么就这么走了?
“皇上!”她朝着崖下狂喊,世界毁了,时间停了,她的眼睛盲了,见不着这世上的任何东西。忽地一个意念在她心中形成,逐渐扩张、扩大,而后充斥心间。她将脸上泪水擦干,匆忙地在地下留了两行字,将鞋履整齐的摆在崖边,双手合十喃喃道:“爹娘,原谅女儿不考,没能为你们报仇雪恨,眼下我是不活啦,我要去下边寻他。”
言毕,她纵身往万丈深渊跃下,衣袂飘飘煞是好看,她闭上眼,心里想道:皇上,凤影来陪你了……
★★★
放手后的龙昊瞳突地觉得好冷,天地万物间的声音都消逝了,唯一入耳的是飕飕的风声,手上还能感受到“凤影”的余温,在坠下之时,他好似还听着“他”绝望的呼喊。
不过是幻觉罢了。他摇摇头,想甩掉那多余的核心人物。怎么到了这时候自己还是只能想着“他”呢?他该想的是下面,究竟是怎么个光景才是?
迷蒙中,他好似见着了一个红影以穿云破雾之姿迅速朝他接近,他眯眼想瞧清那是什么东西,直至跌入水塘的前一刻,他才看清那团红影,竟是……“凤影”?
随着他之后,“他”也落入水底,掀起了一大朵浪花,他吃了几口水,朝“他”潜近。“‘你’怎么也跌了下来?”
凤凛阳只觉得四肢百骸像松散般的疼痛不堪,脑袋里亦是一片混乱,分不清东南西北,这是哪都无所谓了,唯一能确定的事,就是她追上了他,她现在在他身边了!她虚弱地笑道:“天涯海角、不离不弃,咱们……是至死方休……”神志不清的情况下,她将初遇时和之后见面时的诺言混杂在一起。
龙昊瞳疑惑地蹙起眉。“他”在说什么?他怎么都听不懂?可是却又有几分熟识的味道。
他见她打了个哆嗦,急忙拖着她向岸边游去。初见她相随时的贴心化成另一种焦急的关切。“‘你’怎么了?还好吧?”
“我觉得好冷,可是又好热……”她的身体好像被分为两个,一个似被灌了铅般的沉重不堪,另一个却轻飘飘的仿佛踩在云端里。
“我背‘你’。”黑暗里,他不知“他”现下的情况,心急地想找个遮风蔽雨的地方,还好不远处有一栋废弃的小木屋,他先将一切障碍物扫开,再轻轻将“他”放在地下。“‘凤影’?‘凤影’?”
她自无边无际的黑暗里醒来,入眼的却还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她转转发酸的颈脖,哑着嗓子问道:“这是哪?”
“我也不知道。”龙昊瞳自衣里搜出打火用的火石。“我的火石湿了,点不着火,‘你’呢?”半天没听见“他”回答,他朝“他”靠近了些,发觉“他”睡着了,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
他自外头拾了些枯枝木屑进来,高搬了两块石头试图打出些火花,在他一次又一次的试验下,终于如愿以偿地点起火来。
凤凛阳也许是因火的热度而再次醒来,见他将自己衣服下摆撕了一片蘸了些水敷在她额上,冰冰凉凉的让她舒服许多。恍惚间,忽听他说!“不行,‘你’太冷了,我还是将‘你’的湿衣服月兑下烤干较好些。”
月兑衣服?她昏沉的意识对这法子好似有些抗拒,可她紧闭的眼皮却撑不开,她喃喃念道:“不能月兑衣服,我不能月兑衣服……”
龙昊瞳见“他”病成这般还在作无谓的坚持,他才不理“他”那微弱似蚊的声音,他扳过“他”,开始解着“他”衣服上的扣子。
里头的衣服如他所想,除了湿还被血染红了一大片,许是衣裳被剥离的缘故,凤凛阳打了个冷颤,他继续除去“他”的内衫,发烧的臊红沿着“他”的颈项一路直至胸脯前,他无端地起了异样感觉,难不成他也病了吗?怎么会将“凤影”当成……女人?
她不舒服地哼了一声,下意识地朝他靠去,她的手无助地抓着他前襟,几丝乱发拂过他脸上,一阵幽香隐约窜入他鼻腔里。
龙昊瞳只觉得一阵脸红心跳,他自刚才自己装水的缺角瓢盆里泼了些水在自己脸上,试着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怎么从未发觉“凤影”是这般妩媚撩人?他看着熟睡的“他”,忽地明白近日宫里流言所为何来,“他”约五官小巧精致,少了男人的粗犷,却多了份柔美的气息,他顺着“他”的唇轻轻划过,倘若“凤影”是女人……
他从自己的幻想中惊醒。他在做什么?地强迫自己专注于眼前替“他”换下湿衣的责任,尽量不涉及其他,可在他将凤凛阳的内衫褪下时,他又蹙起眉头,教他烦心的不是臂上几十的伤口,而是胸前缠身的布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