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更复杂的事……”
“告诉我。”他靠近她一些,她为难的表情让他嗓音放柔。“有什么问题,我们一起解决。”
“这,说来话长……”她苦笑,要是能解决,早就解决了。这件事她只对心理治疗师倾诉过,没对任何人说过,她踌躇着,难以开口,感觉很难堪。他要是知道,外表看起来光鲜亮丽的她,其实内心满是幽暗……他会怎么看她?
“要不然,等你说完这个让你眉头打结的大问题,我就跟你说我为什么消失四十年。”他哄她。“我敢跟你打赌,你的故事绝对没我的悲惨可怕,我的故事简直是天崩地裂、鬼哭神号兼惨绝人寰,保证你听完会为我痛哭流涕。”看得出这件事让她难以启齿,他故意提自己的事,转移她的注意力。
“到底是什么事?”她的好奇心果然被挑起。
“你先说你的,我才说我的。这样我们都知道对方最糟糕的秘密了,都有对方的把柄,以后更不需要怕对方知道什么,可以完全坦诚。”
她明白,他追根究柢,不是为了满足好奇心,是真心想了解她,他才不在乎什么把柄,他拿自己的秘密做交换,只是为了让她安心,让她不那么紧张,她很感动,也许……可以信赖他吧?她踌躇着开口。
“我父亲……也是术师,异术署是他催生的。他在外面名声很好,可是没人知道,他在家里,一点事不如他的意,他就施暴,打我母亲或打我。我母亲身体不好,每次我父亲一动手,我就冲过去保护她,藤条、衣架、皮带,所有他能拿在手上的东西,都会拿来打我。”
“所以你手上的伤疤都是挨打留下的?”他拧眉,那数不清的疤是挨过多少伤害?
她淡然点头。“我是为了保护我妈才去学武术,我父亲不肯帮我交学费,我只能在道馆外面偷看,但是我妈没等我长大到能保护她,就过世了。那晚……我爸喝醉了发酒疯,拖她去撞墙,我想阻挡,那时才九岁,太瘦小,被他抓起来往墙上扔,整个人撞昏过去……”
她平静的声音像在描述听来的社会新闻。“我在医院醒过来,额头缝了五针,但我妈没再醒来。我告诉护士和医生,我妈是被打死的,但我父亲动用很多关系把事情压下来,对外说是我母亲从楼上跌下来,摔断脖子。我逃家过两次,都被他抓回家,被打得更惨,所以后来我就不再逃了,只想着等我长大,才能真正地摆月兑他。
他大概是怨恨我跟别人说是他打死我妈吧,后来他会在半夜趁我睡着,跑进我房间,把我从床上拖起来,疯狂甩我耳光。到现在,我晚上还是睡不安稳,所以我的卧房很小,因为我必须一睁开眼就能看到整个房问的动静,睡觉时我会拿椅子把门顶住,医生说我潜意识里还是害怕受到伤害。”
“你不希望我待在这里,是因为你觉得我会伤害你?”他懂了,原来不是她不懂享受生活,是她恐惧在自己家中受到伤害,他却拿她的卧室开玩笑,那时她是怎么想的?他太差劲了,懊悔不已。
她摇头。“这不是针对你,家里有人的时候,我就是没办法背对他,我会很紧张,不断留意,不让他待在我的视线范围里,我就没办法安心。所以我不让人进我家。”
“你父亲呢?”他想把那死老头揪来狠狠教训一顿。
“他过世了。我十七岁那年,他心脏病发,走了。这些事除了我的医师,没人知道,我不想让人怀疑我的能力,拿我曾经看过心理医师来攻击我。”
“谁会利用这个攻击你?”那太恶毒也太不厚道了。
“那不重要。好,讲完了。”她故作轻松地耸肩。“是十多年前的事了,我都忘得差不多了,医师说我没办法忘记童年的阴影,我不以为是那样,是有些事变成了习惯,很难摆月兑……”
“别说了。我知道了。”恐惧怎么可能变成习惯?她不是不怕,也没有忘记,她只是努力表现出成年人该有的态度,而不是个受创的无助女孩。他深深为她难过,他不想再深究,不想让她再挖开伤口。
短短几个字,忽然让她热了眼眶,当他说他知道了,她真的觉得被了解了。他不像雷家华,强势地示爱,强势地指导她该如何被他爱;他想了解她,也尊重她,若令她难受,他就不勉强。他不会意图改变她,把她变成他想要的模样,他的包容和体贴,真正让她有被爱的感觉……她想,她真的动心了。
然后他叹气,状似苦恼。“唉,我输了。你的故事比我惨一百倍。”
她眼睛还热热的,却被逗笑了。“好,我的说完了,换你。”
“我的就简单多了,说起来都是我爱参加那些邪教惹的祸。那次他们举行什么召唤恶魔的仪式,我就去参加,他们献上一个金发蓝眼的少女给我,那晚我很饿,于是……”
他咳嗽一声。“喝了她的血.之后,起先也没觉得怎样,我就回家去,没想到头越来越昏,我坐在路边想休息一下,再之后的事就不记得了。醒来的时候,我被五花大绑地捆在地下室,旁边是我大哥,脸色比冥王还难看。”
“发生什么事?”她很好奇。
“我大哥说,那晚我们族里有聚会,我把某种不知名的粉从那个仪式里带回来,丢进聚会要饮用的血液里,大家喝了全都头昏眼花,出现幻觉,一堆人倒在地上申吟的时候,我还闯进血库,把血袋都扯破……”
“那是某种迷幻药吧?”她听得惊奇又好笑。
“肯定是,那个少女大概也吃了什么药。我们吸血族百病不侵,一辈子没用过药,药物对我们的效果很强。据说我那晚整个失控了,动用二十个人才制伏我。事后我就被严惩,被我大哥禁足四十年。”他唉声叹气。“而且自动戒掉参加邪教的恶习。”
“活该,你太过分了。”她听得直笑。“这是很糗没错,可是这有什么不能说的?”他每次提到都一副誓死不提的表情,听起来也还好嘛。
“因为……”他清清喉咙。“那晚我到处捣乱的时候……什么也没穿……”
她瞠目。“没穿?”
“啊。”他尴尬点头。“不知道为什么,我把自己衣服月兑了……”他吞吞吐吐。“那晚聚会的有一百多人,大家都看到我的……我的……”
“光?”
“你的用字可以修饰一点吗?”他瞪着努力憋笑的她。
“还不够修饰吗?至少我没提其他部位啊!”她笑眯眯的。“原来你嗑药之后会果奔,真糟糕。”
“我没果奔,我还有戴帽子。”
她喷笑出来。这样有比较好吗?
“听说我月兑得干干净净,只剩帽子,大家倒在地上的时候,我就戴着帽子走来走去,还问人:“你有没有看到我的袜子?”看到每个倒在地上的人,我都把他拉起来问:“你有没有看到我的袜子?”“
她大笑,想像那情况,笑到说不出话来。
“别笑得这么夸张好吗?喂,我是为了你,才把这件糗事说出来,你给点面子好吗?不然,至少别笑得这么大声好不好?”他越说,她笑得越厉害,他叹气……
“唉,所以我才不想提,就是知道会被耻笑……”
开心了吧?忘记不快乐的阴影了吧?看她笑盈盈,愁云惨雾不见了,她脸颊嫣红,笑到流泪,泪水灿灿地润着她的眼,她湿亮眼眸微笑地瞅着他,看起来好脆弱,脆弱得激起他怜爱而温柔的冲动,他情不自禁地挨近她,将她拥入怀中,吮住她柔软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