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吧,现在既然你知道尼美妈妈的下落了,总有一天你会见到她的,对了,达合木一直很担心月族人会难为你和老族长,你们这些年过得如何?”
达尼雅兰笑了笑说:
“其实族人仍然很尊敬爹爹,令娘不得不离开月族的只能说是天意,不怪任何人。”
等她看起来没那么难过了,梦蝶又问:
“我一直有些奇怪,既然你们都认为族长娶了我会给你们带来灾难,为何又要答应和亲?到底你们的祖先立了一个什么样的誓?”
达尼雅兰有些为难地说:“不是我不信任你,但这是我们族中的秘密,每个人都曾发誓要保护它,你不是月族人,所以我不能告诉你。”
“那就算了。”
梦蝶其实很想问,如果她嫁给一个普通的月族人,而不是族长,会不会给月族带来灾难,但她羞于开口。
这片小树林大概很偏僻,两人又在这里过了两天,竟没见过一个人。这两天的共同生活,使她们亲近了许多。这天又是正午时分,达尼雅兰说:
“我们该换个地方了,干粮还是省着些吃吧。今天我们打只野兔来吃。”
她们很快就在树林里发现一只正懒洋洋地晒太阳的肥胖大野兔,达尼雅兰一边从一直挂在腰上的小皮囊里拿出一样东西来,一边轻轻说:
“你在旁边看着,我来动手。小心别弄出声音。”
梦蝶紧张地点点头。
只见达尼雅兰手中的东西忽然射出一道黑色的影子,正中野兔的后腿。野兔一惊,跑了起来。达尼雅兰正要去追,却为梦蝶的一句话而停下了:
“我也有个你这样的小弩,让我来帮你。”
“你说什么?这弩是我们月族特有的,你怎么会有?”
“是七年前迪亚兰提送给我的。”梦蝶想也没想随口说了出来。这才看见达尼雅兰全身一颤,面色大变:“迪亚兰提?七年前?”
她上前一把将梦蝶刚取出的弩抢了过来。梦蝶奇怪地问:“怎么了?”
达尼雅兰面色惨白地说:“你怎么可能有族长的东西?”
梦蝶一惊,说道:“你在说什么呀。迪亚兰提不过是你们月族派来接我的使者。”
“迪亚兰提就是我们的族长。”
两人突然醒悟到对方话中的意思,一时相对无言。
饼了一会儿,达尼雅兰盯着从梦蝶手中抢来的小弩,神态茫然地回忆说:
“这把弩是我小时候亲眼看着族长做的。那时他还小,尚未做族长。这是他的第一把弩,手工还很粗糙。后来我大一些可以学狩猎时,曾想向他要来,可他说他用惯了,不能给我,但他教我自己做了一个。后来,盲婆婆说月神水晶重现了,只有他才能在一座雪山上找到。一年后他回来时,果然带回了月神水晶,但他的弩不见了。他说,他送给了雪山上的一个小仙女。”
梦蝶张口想说什么,但看她的神情,又不知说什么好。这时,达尼雅兰苦涩地一笑:
“我一直以为他是丢了这把弩,没想到,却在你手上。”
不知为何,梦蝶觉得心中有些悸痛,她深呼吸一口气,轻轻说:
“我真的不知道迪亚兰提就是月族族长。”
忽然,一阵巨大的恐惧贯穿她的全身。达尼雅兰说的关于月族的传说在刹那间全部涌上了脑海。
这时,只听一个声音说:
“公主,你没事吧?”
一匹白马电光般冲入了林中。马上的人正是林书鸿。
第五章
等王侍郎带着几个官员前来拜见为她压惊后,梦蝶辞走了帐中的侍女,玖儿才告诉她,几天来,为了找她,众人寻遍了附近一带。在那场野马群造成的大混乱中走散的士兵后来都回来了。唯一的收获应该算是捉住了同样被马群困住的匈奴首领。
直到这时,梦蝶才说出,捉走她的西域少女正是达尼雅兰。
“公主,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梦蝶不想玖儿知道其中原因后为自己担心,只是摇摇头:“我也不清楚,不过她并没有恶意?当务之急是如何保她平安无事。这件事就由你去告诉达合木吧。”
这时帐外的士兵通报,迪亚兰提使者求见。
玖儿说道:“迪亚兰提使者带了粮草回营后,听说你不见了,马上不顾劳累就又去找你。林将军找到你们后,才派人去通知,让找你的人都撤回来。”
正说着,迪亚兰提已进来了。他站在帐篷门口静静地望着梦蝶。梦蝶忽然有种窒息的感觉。她一直不愿正视达尼雅兰告诉她的一切,因为承认迪亚兰提是月族族长,就等于是承认了等待着他们的只有不幸。而这正是她所不希望看到的。她不愿任何人因为她的缘故而受到伤害!但现在,迪亚兰提就在面前,她开始后悔自己跟林书鸿回来。
玖儿见两人神色有异,知道他们有些不希望外人听到的话要说,便俏俏离开了。
“她没有伤害你吧?”
梦蝶摇摇头,听出他话中的歉意。看来他已知道这次的事是达尼雅兰做的了,便问道:“你见到她了?”
“没有。我听说了当时的情形,只有达尼雅兰可以驱动烈火做这种事。”
“她只是想带我离开,等月神祭的日子过了再回来。现在她被林将军捉住了,最好我们能快些救她出来。”
“你不恼她这么对你?”
“这也怪不得她,是我的命不好罢了。”
见她神色不对,迪亚兰提有些迟疑地说:“她是不是说了些什么?”
“她只是告诉我一些你隐瞒了的真相。”
梦蝶勉强笑了一下,又神情落漠地说:“我真想不到原来你就是月族族长。你不是不知道,我只会给你们带来灾难和毁灭。为什么你还要带我去月族?”
他紧紧地盯着梦蝶的双眼说:
“我代替原定派出的使者亲自来,就是想看看,预言中的女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是否真的可以实现月族背负了无数代的誓言。”
“现在呢?”
“自从我看到你跳出月神舞的那一刻,我就确信,你正是预言中的新娘。”
见到梦蝶的面色越来越苍白,迪亚兰提眼底浮现出一丝温柔:
“你不用自责,盲婆婆说过,如果天意真的注定月族应毁灭,无论怎么做,都无法避免;而如果月族的路尚未走完,无论遇上什么灾难,都可以逢凶化吉。”
“至少我们应试试去改变目前的处境!就像达尼雅兰为了救月族而带走我一样,至少她不愿听天由命,去尝试了。”
迪亚兰提笑了:“你怎么知道我要听天由命?我无所行动,只是因为时机未到。现在我们对汉人皇帝的用意尚不了解,假如他真的别有用心,就算这次我们可以逃月兑,但难保他没有下次的行动。假如我们知道他想干什么,以后就能更好地防范了。”
林书鸿正在提审刚刚捉到的“犯人”。面前的西域少女神色阴郁,幽蓝清澈的眼底不时掠过一抹彷惶和哀怨,丝毫不见三天前操纵着马群时的意气风发。莫名地,他心底某处被她的神情牵痛了。
他问道:
“你是什么人?”
见得不到回答,他皱起了眉。西域少女只是在听到他说第一个字时略略抬头有些意外地望了他一眼,似乎这时才被他的话音提醒,发现自己已是阶下囚,随后,就倔犟地一甩头不再理会他。
少女那电光般的一瞥几令他窒息。自从父亲和他背弃靖西王后,多少次,在别人的眼中看到这种目光。可他从未放在心上。但不知为何,他就是不能忍受在面前少女的眼中看到这种他早已无动于衷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