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梦蝶肯定地说。自从知道迪亚兰提就在她身边后,她再也未对自己的选择产生过动摇。
西域少女忽然从她的靴筒中抽出一把外型古朴的锋利匕首,割断了一直绑着梦蝶双手的绳子,神色严肃地说道:
“那你愿不愿意和我在草原上流浪两个月?”
梦蝶揉着双手,惊讶地望着她。只见她忧郁地笑了笑,转过头望着燃烧的火堆:
“你放心。我根本就没有打算伤害你。我只是想把你带走藏起来,直到过了月神祭——还有不到两个月了。我们有一个古老的预言说,在某一个月神祭的夜晚,一个外族女子会做为族长的新娘来到月族,令月族人实现曾在月神面前立下的古老誓言,那一天也就是月族完全毁灭的一天。”
她神情更加落漠地喃喃说道:
“也许我这么做是错的,因为我,为了逃避身为月族人所应付出的代价,背叛了神的意旨。但只要能拯救族人,我愿做任何事,即使会受到最严厉的惩罚。”
梦蝶静静地看着她,只觉全身一片冰冷。尼美妈妈和迪亚兰提曾说过,她与月族有着很深的渊缘,但她总觉得他们对自己隐瞒了什么,难道就是如少女所说,她同时亦会为月族带来毁灭性的灾难?
第二天早上,晨曦刚刚把小树林的尖梢染成金色,两个人都起来了。不约而同,她们都绝口不提昨晚的谈话。
西域少女拿出自己带备的干粮,两人一边吃,一边闲聊起来。
梦蝶最感好奇的是这少女如何驱动野马群。话一问出口,少女爽朗地笑了:
“全靠烈火。”
“烈火?是你骑的那匹火一般的马?我还以为它是野马。”梦蝶惊讶地说。
“它确实是野马,但在烈火还是头马驹时,就已经没有哪一匹成年野马敢惹它。我认得它就是在那个时候。有一次,它不知为何落单了,独自被一大群野狼围住。我刚好经过,看到它已经踢死了不少野狼,其他的野狼不敢靠近,只是散开包围它,想等它筋疲力尽时才下手。我冲进狼圈帮它,最后和它一起冲了出来。从那之后,我们就成了好朋友。后来它慢慢长大,做了一大群野马的首领。这次我本打算让马群先把你们的营地踏烂冲散,再趁乱在天黑后偷入你们的营地找你,”说到这儿,她大笑了起来,“谁知道竟这么顺利,你那么抢眼地被马群困在中央,我一眼就望到了。”
梦蝶想着昨天自己穿着这一身繁琐的衣服,骑着大白困在马群中的样子,不禁也笑了。
她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这个勇敢而坦率的西域少女了,而且,少女身上总有一些让她迷惑的熟悉的影子,就忍不住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一边将水囊递给梦蝶,一边说:“达尼雅兰。”
梦蝶一惊,差点扔了水囊,竟有这么巧的事,她压下心中的兴奋,说道:“你就是前任族长的女儿?”
这下轮到达尼雅兰吃惊了:“你怎么知道?”
“我听尼美妈妈说的。”
“尼美……我娘!?”
“嗯!而且,你的兄弟达合木还跟我一起来了呢。尼美妈妈让他随我去月族,既可以一路上保护我,又可以借此机会见见你和你们的父亲。”
“达合木……娘……这是真的吗?”达尼雅兰的眼睛湿润了。当年母亲被放逐时,她还小得不足以拥有记忆,倘若不是族人告诉她,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有一个美丽温柔而不幸的母亲,有一个活泼可爱的弟弟。
梦蝶同情地望着她,伸出手紧紧握着她的手说:
“尼美妈妈曾说,她离开月族时,心中最不舍的就是你和你父亲,而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达尼雅兰无声地哭了。多年来,她是那么渴望能重见母亲和弟弟,却又苦于不知他们漂泊到何处了,甚至怀疑他们是否能熬过严酷艰难的流浪生活。现在,在这么奇特的环境下,她却突如其来地听到了她最想知道的事。
饼了一会儿,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微颤地说:
“谢谢你告诉我他们的消息。不过,你……怎么会认得他们的?”
梦蝶想了一下,就从尼美妈妈在雪山下救了她的时候细细讲起。不知不觉中,两个人之间的所有芥蒂都如阳光下的薄霜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直到日中时分,达尼雅兰才把想知道的事都问完。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幸亏我没有真的伤到你,要不然,就算将来见到娘和达合木,我都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们。你放心,只要过了月神祭,无论你想回家还是去月族,我都会送你去的……”达尼雅兰的神色突然一暗,“你……你并不想嫁给族长的,对吗?”
梦蝶暗暗留意到她的变化,说:“那当然了。”
达尼雅兰的神情顿时一轻。想了一会儿,她忽然笑着说:“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叫梦蝶,不过尼美妈妈和我家人都叫我小蝶。”
“梦蝶?很好玩的名字。”
“我娘曾说,我们家几兄妹的名字都是按我们出生时父王的心态而定的。我大哥出生时,父王正是年轻气盛的年纪,有一个老臣劝他要谦虚谨慎,所以父王就给大哥取名为梦谦,取无时无刻即使梦中也不忘谦谨之意;二哥出生时,父王正被宫中各种繁文琐节和钩心斗角纠缠得透不过气来,十分渴望能如飞鸟般摆月兑牢笼自由自在地生活,所以为二哥取名为梦翔;后来父王认命了,认为此生此世永远无法摆月兑自己的身份,所以只能在书中找寻精神上的自由和寄托,所以为我取名‘梦蝶’。”
“看来,你们生活的并不开心。”
“以前是,不过,自从七年前先皇将我们一家贬来到西域后,我们反而过得开心了。虽然西域的局势动荡不安,但我们在这里才重新找到了人间真情,不仅少了许多无用的繁琐礼节,也再不必对人对事都要无刻不警觉。所以我们都很喜欢这里……”
正说着,梦蝶忽然领悟了一件令她一直受困的事。她思前思后,觉得父王和母后虽然从未说过喜欢西域,但他们的所作所为无一不表现出他们对西域民风的热爱,对宫廷的痛恨,他们平日表现出的对都城的恋恋之情,仅仅是因为那是他们生长的地方,但他们从不曾真正希望重新回都城过那种毫无自由和乐趣可言的生活。自己原是不必以答应和亲为代价来换取案母的都城居住权的。
那么说,这次和亲事件唯一的好处就是让她重见迪亚兰提了。
想到迪亚兰提,梦蝶不禁面上一红,此时不知他是否已经调集了粮草赶回来了?
达尼雅兰见梦蝶甜甜地微笑着陷入沉思,忽然眼中一亮:
“是不是你已有了心上人,所以才不想嫁给我们族长?”
梦蝶的脸更红了,但她还是点点头。
一时间,达尼雅兰是如此的开心,梦蝶简直有些感到奇怪。只听她又说:
“其实,你和我们族长原是很相配的,你这么美丽,”她打量了一会儿梦蝶,眼中露出毫不掩饰的欣赏神色。“而族长也是一个非常出众的人。他还是少年时,就开始不断为本族立了很多旁人难及的功劳,所以后来他刚一成年,就被众长老选为新族长了。只不过,根据流传下来的传说和例子,我们族的族长和外族女子通婚是不会有好结果的,就像……就像我父母。”
梦蝶见达尼雅兰的神色有些暗淡,忙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