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染月兑下大红嫁衣换上净素的麻衣,独自来到灵堂前为爹守灵。
明天就是爹下葬的日子,而她也将离开生活了十几年的江南,跟着一个仍然陌生的男人,到陌生的京城里生活。
“爹,染儿好想你……”她呢喃着,对于未来的无措与迷茫,让她格外珍惜父女俩相处的这最后一夜。
紫染不知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只知道当自己醒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双不属于她的强壮臂膀。
她眨眨眼,才发现自己正枕在凌易的肩头上。
此刻他俩的距离近在咫尺,紫染忍不住打量起他来,
斑挺的悬胆鼻、上扬的剑眉……眼前这个才成为她夫婿的男人,是个英俊的男人,那两片即使在睡梦中仍紧抿的薄唇,昭示着他是个习惯发号施令的男人。
从此这个男人就要进入她的生活,成为她生活的重心了!未来忽然变得陌生,一种恐慌戚突如其来的席卷了她,紫染不禁有些瑟缩。
“妳醒了?”感觉到她的凝视,凌易睁开眼睛。
“嗯。”紫染点点头,避开他仿佛能洞察人心的目光,“你怎么也在这里?”
“妳已是我的娘子,妳爹也就是我爹,为人子女替过世的亲人守灵是应该的。”他正颜道。
“谢谢。”不光谢谢他替爹守灵,也谢谢他对她的体谅,毕竟不是每个男人都能接受守着灵堂度过他的新婚之夜。
“别这么说,该说谢的是我才对。”凌易内疚地道:“若不是因为我,妳也不会被人笑话在热孝里成亲……”
“别这么说,我们是夫妻啊!”她伸手掩住他的嘴。
“嗯,夫妻!”他的大手握住她的,紧紧的。
一种温暖的感觉自两人的掌心沁入,一直传到她的心窝里,让她觉得心头暖暖的。
“别怕,我会好好对妳的。”
“嗯……”她想点头,没想到却滚落一串泪珠。
“别哭、别哭,我会对妳好的。”两人的双手仍紧握着,他索性俯下脸吻去她脸上的泪水。
“别这样,爹他还……”紫染不习惯这样的亲近,涨红了脸,羞怯的闪避。
“爹他正在天上看着我们呢!他老人家一定也为我们高兴。”凌易在她耳畔轻声道。
“爹他……”
此刻,清晨的阳光射进小小的灵堂,在案上供着的灵位撒落一层金色。恍惚中,她似乎看见爹正对着自己微笑。
爹,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让自己幸福的。紫染抬起小脸,在心里默默的道。
默祈中,她错过了凌易眼里一闪而逝的诡异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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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老爹下葬的隔日,紫染就与凌易一起离开了织里。经过一个月的长途跋涉,他们一行终于到达目的地--京城。
马车载着紫染和她的梦从南门入城,穿越大大小小的街道,奔向她未来的家--凌家庄。
“到了,我们终于回家了!”通宝最兴奋,才远远的瞥见一抹影子就大声嚷嚷起来。
这就是她未来的家吗?
看着眼前宏伟气派的庄园,紫染紧张得都快说不出话来了。原本她只知道凌易在京城经商,日子过得还算宽裕,没想到原来他嘴里边的“宽裕”竟是如此的奢华。
“在想什么?”凌易跳下马车,顺手将她抱下去。
“我无法想象……”她实在无法想象啊!她一个小小的村姑居然会成为这庄园的女主人。
“遗真是小傻瓜!呵呵……”这些年来,他往来的人非富即贵,还没遇过会被他的庄园吓到的人呢!
听见他戏藷的话,紫染不禁红了脸。
“里面在搞什么鬼?”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有人来开门,凌易不禁皱起眉。
才一段时间不在,这些下人的纪律就如此松懈,看样子他得好好整治整治了!
“通宝,去叫门!”他强按捺心中的怒气道。
“是。”通宝应一声,冲过去对着门一阵拍打。“里面有没有人啊?”
“来啦来啦!”好一会儿,才有一个声音应道。
“爷回来了,快来开门啊!』通宝继续拍打门板。
“谁啊?”又等了好一会儿,“吱呀”一声门开了一条缝,从门缝里探出一颗毛茸茸的大脑袋。
“你是谁?怎么不是刘二守门呢?”通宝被他吓了一跳。
“什么刘二、刘三的,老子不知道,老子倒要问问你是谁?”毛茸茸的大脑袋不耐烦的道。
“我是通宝啊!”
“通宝?不认识。”
“你该不会连自家主人也不认识吧?”看见门又要被关上,通宝眼明手快的用脚丫子抵住大门。
“主人?”毛茸茸的大脑袋朝凌易的方向望了望,摇摇头又要缩回去。
“喂,你该不会瞎了眼--啊啊啊……”通宝气急败坏,正要破口大骂,脚下然一软、身子一斜。“搞什么?哎呀……”
他一骨碌滚下台阶,正好摔在凌易脚边,一双眼睛则对上门上悬挂的牌--四贝勒府。
“怎么会这样?”通宝擦擦眼睛一看,上头写的还是“四贝勒府”。“爷,我是不是在作梦啊?这不是咱们的凌家庄吗?怎么才离开几个月,这里就老母鸡变鸭了?”
“易哥,到底出什事了?”紫染亦感觉到不对劲。
“妳一定饿了吧?不远处有家状元楼,里面的菜做得还不错,不如我们先去那里坐坐吧!”凌易岔开了话题。
他有预感,庄子里必然发生了大事,不过他仍然力持镇定。
“嗯,确实有些饿了。”她心中充满了疑惑,却不愿增加他的困扰,于是点点头。
“驾--”马车承载着紫染的不安,跶跶的驶向闹市。
她无意中回头,看见黑底牌匾上“四贝勒府”四个大红字,个个张牙舞爪的,艳红得似乎要滴出血来……
第五章
虽然状元楼的菜色很丰富,可是三个人都没有吃饭的心思,随便扒了几口就搁下碗筷。
凌记商号虽然算不上京城第一富,却也是首屈一指的大商号。凌记经营的事业上至钱庄、下至棺材铺,几乎有街的地方就有凌记。
可此刻--钱庄、当铺、酒楼……一路看去,曾经熟悉无比的“凌记”招牌已经统统摘下,就连原先的掌柜也不见了。
一路行来,看见得越多,凌易的脸色就越难看。
“爷,我们这是不是在作梦啊?”才走了两、三条街,通宝就忍不住哀号起来。
凌易面沉如铁。
“咱们才不过离开几个月,怎么这些产业就全变成别人的了呢?!”通宝很不甘心。
“住嘴!”凌易的脸上还算镇定,可是他紧握的大手紧得能看见上头绽出的青筋了。
“我们该怎么办……”
“我说过了闭嘴!”如果目光能化作利剑,那么通宝已被刺了好几个窟窿了。
“可是……”通宝还想说些什么,但见主子的脸色难看至极,吓得不敢继续往下说。
从他们的对话中,紫染隐约知道出大事了,看着凌易皱成川字型的眉宇,她好希望自己可以替他分忧啊!
在阴郁的气氛中,他们一行三人逛迁了整个京城,凌易吃惊的发现自己名下的产业变卖的变卖、查封的查封,除了一间织染行之外,什么也不剩了。
好个裴安阳啊!不愧是最了解他的人!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掐死他的脖子,没给他留下半条生路!
“哈哈哈哈……”看见对街那倾颓一半的“废墟”--他仅剩的财产织染行,酸易忽然爆出一阵大笑。
“你怎么了?”紫染颤声问。
这一路上他对她关怀备至,每次她还没开口,他已照顾到她的需求。按理说,最体贴的夫婿也不过如此,可不知怎的,紫染总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