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舒致远想也没想的就将她揽入怀里。
“多谢将军。”她很快的站稳,不着痕迹的离开他的怀抱。
“呃。”舒致远微愕的望着她。
这些天来,他总喜欢对她搂搂抱抱的,而她虽然从没主动迎合过他,却也不曾拒绝他。此时,她忽然主动离开他的怀抱,他竟觉得空荡荡的怀抱十分不习惯。
舒致远伸长手臂,又一次去揽她。
“歆儿蒲柳之姿本不配君子,请将军自重。”君怡歆躲开他的手。
“妳——妳这个逆女!妳是不是要活活气死我才甘心!”她的拒绝看在君明海眼里,无疑是断了他的生路。
当下他又扬高手臂,打算再赏她一个耳光。
“住手!”舒致远眼明手快的拦住他。
“将军,这逆女不识好歹,我君家尚有怡嘉、怡室、怡情,性情温顺,貌美如花,足以匹配君子。”君明海完全忘了读书人的风骨,径自谄媚的道。
“爹,你为什么就不能清醒一点呢?”君怡歆痛心的喊。
“清醒?我哪里不清醒了?”君明海不仅不知悔改,还破口大骂,“倒是妳这逆女,不知安的是什么心。俗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说一家话,不是君家的种,怎么养也养不到一条心!”
“明海,你闹够了没有!”君老夫人敲着龙头拐杖大声呵斥。
“呃……”君明海虽然又贪财又吝啬,可是君老夫人的威严尚在,被这一喝,只得悻幸然的住嘴。
第五章
“我知道无论我怎么做,都消弭不了爹心里的疙瘩。”这虽是她早就意识到的,可亲耳听到父亲这么说她,君怡歆的心仍痛得像刀割一样。
这么多年了,她一直尽力的想做他的好女儿,可他从来没将她的努力放在心上。
她曾以为,生与死已是人世间最远的距离,可她直到今天才知道,原来心和心的距离更远。
“我想,爹永远都不可能把我当成您真正的女儿了。”君怡歆想笑,可是泪水却滴碎在大红嫁衣上。
可笑的是,当时看见君明海忙着筹办她的婚礼时,她的心里还有一些窃喜,以为这或许代表着父亲对她的在乎,但是,正因为有了希望,这颗心在跌碎时就摔得更重、更痛!
“妳……妳本来就不是我的女儿。”迫于舒致远凶狠的眼神,君明海低声嘟囔了句。
由于现场一片寂静,不少人清楚的将这句话听进耳里。
“爹——君老爷,原来您还记恨着那件事?”君怡歆的嘴角挤出一抹惆怅的笑,“难道娘亲就这么不可原谅吗?就算她用生命也不能偿还你?”
“妳不知道别人说得有多难听,那些话换作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接受!再说我君家家风一向清白,怎么会……”想起往事,君明海还是有些气愤。
“那您以为这些日子外面的人是怎么说我的?”君怡歆质问道。
虽然她足不出户,可是不出户并不代表她就什么也不知道呀!爱里那些下人们,哪个不在她背后议论纷纷的?
而她的这些亲人们,没有一个站出来为她主持公道,唯一真心关心她的也只有小墨点了。
“我……我是男人,妳不过是个女人,当、当然不知道面子……”君明海理亏在先,却仍强词夺理。
“饿死事小,失节是大,是吗?”她接一句。
“当、当然了。”君明海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理直气壮,却不是很成功。
“我想君老爷您大概忘了,如果不是母亲拖住那个强盗,也许您早就已经死了。”她笑得嘲讽。
“妳……妳胡说什么!”君明海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的。
“或者,我该说如果不是您为了保住自己的命抢着逃走的话,或许母亲就不会被那个强盗蹂躏了。”她的笑容惨淡。
“妳……”君明海面色死白。
“不是这样吗?”君怡歆咄咄逼人。
“妳、妳以为我想这样对她吗?可、可是她怀了强盗的孩子,妳、妳叫我怎么面对君家的列祖列宗?再说,我也给过她机会,是她自己不要,是她不肯打掉那强盗的孽种,是她——”说到后来,他的声音益发尖锐。
“是啊!您曾给过她机会,可您有没有想过,她不愿意的原因是因为我也许真的是您的女儿呢?”君怡歆的声音飘渺得就像要消失一样。
“不、不可能,不……”君明海开始狂乱起来,“君家的孩子都有心字胎记,如果妳是我的孩子,她、她怎么可能不告诉我?”
“也许她是想告诉您,是您不愿意听罢了。”她黯然的说。
记得是在她七岁那年吧?母亲替她洗澡时,忽然指着她的背又哭又笑又抱又亲的,然后母亲便连夜带着她回到君家,谁知道迎接她们的却是紧闭的大门。
无论她们在外面淋着雨又哭又叫半天,但那两扇门就是不肯为她们母女打开。后来,她们知道这一夜君家添了一个叫君怡情的女娃,那是她父亲的第三个孩子。
那天回去后,母亲一直哭一直哭,哭得咯出血来昏过去为止。她被吓坏了,想也没想的就冲去主屋找救兵,可是唯一肯帮她的只有一个叫君贻笑的少年。
从那之后,母亲就再也没带她回去过。
由于在那一夜淋雨种下了病谤,母亲不到两年就过世了。之后,君贻笑将她接回主屋,在那里,她开始了君怡歆的生活。
君明海也回忆起那一夜。
他记得那一夜风雨好大,天气十分恶劣,他几乎就要冲出去见她们母女了,可菀柔的孩子就在那时候诞生了。
从此以后,他就沉溺在弄儿的快乐中,完全忘了这对母女。不,他不是忘记,而是不敢记住。他害怕会在那女孩身上找到不是他骨血的证据,因此,他宁愿选择遗忘。
“娘……”君明海无措的望向自己的母亲。
“孩子,这么多年了,难道你就从没发现歆丫头长得很像年轻时候的你吗?”君老夫人叹息了。
“像我?”君明海一怔。
他第一次正眼打量这从还没生下来就被自己厌恶的孩子。果然,他在她的身上隐隐看到自己年轻时的影子,还有那个自己曾爱过的女人……
“孩、孩……”他不自禁的朝她伸出手去。
“君老爷,我想您是喊错人了。”君怡歆错身闪过,“我不是您的孩子,我只是我娘的孩子。”
“妳……妳怎么还叫我君老爷?妳是我的孩子呀!我……”君明海对她的冷漠感到错愕,“妳这是怎么了?”
“我只是放下了而已。”君怡歆微笑了,眉宇间第一次不再罩着轻愁。
“呃?”君明海仍不明白,君老夫人却有些明白了。
“君老夫人,我欠君家的,是不是都已经还清了呢?”君怡歆口齿清楚的问道。
“还清了,妳全都还清了。”君老夫人点点头。
她心里明白,能够羁绊住君怡歆的亲情锁链已然断裂,君家又失去一个优秀的孩子。
“歆儿谢谢君老夫人。”君怡歆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给君老夫人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转向一旁的舒致远,“将军,君家欠你的是不是也还清了?”
“欠我的?”舒致远一怔。
“是啊!将军此行不是来报复君家的吗?”君怡歆道。
“呃……”虽然他确实是为了报仇而来,可突然被她说破了,他仍不由得尴尬。
“对于这样的结果,将军可还满意?”
“这样的结果?”舒致远完全被这君家的风风雨雨搞昏了,一时还无法抓住她的重点。
“是啊!对于君怡歆身败名裂,君家在苏州出了个大笑话的结果,将军您可还满意?”她淡淡的笑了,眼里更是一片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