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歆儿已经想得很清楚了。此去无论生死,都是歆儿的命。”她没有退缩,朗声道:“歆儿只求老夫人一件事。”
“妳说。”
“母亲的牌位一直放在水月庵里,歆儿希望能将它迎回君家的祠堂。”她的母亲李秀娘至死都没得到君家的承认,因此牌位也一直入不了君家的祠堂,只能寄放在水月庵里。这件事是她这个做女儿的最大的憾事。
“只要妳能替君家出嫁,以后秀娘就是我君家的三夫人了。”君老夫人思忖了一下道。
“谢谢女乃女乃的成全。”君怡歆跪子,给君老夫人磕了三个响头。
“嗯,苦了妳了。”君老夫人点点头。
唉!这君家的子孙挤了满满的一屋子,成材的却寥寥无几。说起有担当有志气,这一屋子的男儿竟还不如长久以来一直被她所忽略的女娃呀!
“娘,歆儿她是不懂事瞎闹,您怎么也跟着……”君明海急忙想制止。
“你是说我也跟着胡闹是吗?”君老夫人面容一冷。
“孩、孩儿不敢,可是……”君明海还想说些什么,君怡歆却截断他的话。
“请父亲放心,这些日子歆儿仍会努力作画,以后就算歆儿出嫁了,也会让小墨点将画按时送回来的。”
小墨点是她的贴身丫头,也是唯一知道她在画赝画的外人。
“这个嘛……”听到这里,君明海不由得动摇了。
“再说,父亲也是饱读诗书之人,自然知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若抗旨之罪一下,只怕孩儿画的画再多,爹爹和诸位叔叔伯伯、兄弟姊妹们也无法享受到了。”她表面恭谨,实则犀利的道。
“呃。”在场所有人不禁语塞。
唉!听到这里,君老夫人不禁怀疑,这些年自己拚着老命来维持这个家的完整,究竟还有没有意义?
“啐,说得好听,说不定是在贪图将军夫人的宝座呢!”蓦地,下面又传来一句“窃窃私语”。
“这将军夫人的头衔,在场哪位姊姊妹妹想要了去,歆儿连眉头也不会皱一下。”君怡歆也不动气,不卑不亢的道。
现场一片寂静。
“怡嘉姊姊,妳说呢?”她点名道。
“我……才不……不想死呢!妳……妳不要来害我!”被点名的君怡嘉既害怕又心虚。
“老三,你就让你女儿嫁了吧!”
“就是就是,反正无论如何都得赔个女儿,就赔怡歆吧!反正这来得也是莫名其妙的。”有人冷笑道。
“哎哟~~既然你家怡歆那么喜欢,这将军夫人的头衔我家的怡室也不要了,就让给她好了……”二房夫人得了便宜还卖乖。
现场立刻又闹成了一团。
“你们闹够了没!”君老夫人气得将茶杯拂到地上,“匡啷”一声,倒是吓得众人静了下来。
“娘……”
“女乃女乃……”
“你们都给我住嘴!”君老夫人声色俱厉的,“我决定就嫁歆丫头了,谁有意见想替她去的,现在就出列吧!”
眼见君老夫人动怒了,刚才还吵得沸沸腾腾的现场立刻一片寂静。
君怡歆早就看透了这帮叔伯兄弟的真面目,他们的反应倒也在她的意料之中。可要说不伤心是假的,毕竟她一直希望他们能真心接纳她、承认她。
“事情就这么决定了。”君老夫人做下定论。她转向君怡歆,和颜悦色的道:“现在去告诉他们吧!毕竟老被这么堵着大门也不是办法。”
“是。”君怡歆行礼领命。
第二章
君怡歆踏出大厅时,天色已渐渐昏暗,院子笼罩着一层晦暗之色。
“程伯开门吧!”她示意守门的程伯打开大门。
“可是外面……”程伯有些犹豫。
“没关系,我有话要和官爷说。”君怡歆平静的道。
“是。”程伯服从了。
“吱呀”几声轻响,上过桐油的大门缓缓打开了。
听着这声音,她不由得想起多年前,大哥君贻笑牵着她的小手带她去有名的品鉴斋看抱石老人字画时的情景。如今五年的时光转瞬即逝,君府的大门依旧,大哥却已经不在了。
君怡歆十分感慨。
“锵啷”一声,她才刚踏出一只脚,两把亮晃晃的大刀立刻架上她的脖子。
“呃,四小姐……”跟在她后面的程伯吓得脸色惨白,双腿一软竟坐倒在地上起不了身。
“两位官爷,请别吓到老人家。”君怡歆伸出手,小心的将锋利的刀锋推开一些。
“队长……”两名士兵本想给她来个下马威,不料不太成功,当下四只眼睛一起望向队长。
“这位官爷能否通报一声,就说君家有事想禀告将军大人。”她立刻看出那边站的必然是个能做主的人。
“嗯。”队长摆摆手,示意手下放下刀子。“锵啷”一声,两把刀立刻撤了,然后,他率先往对面走去,“跟我来。”
“谢谢官爷。”君怡歆举步时才意识到背上已然汗湿。
君家对街正是望君酒楼,传言有许多女子曾在这里暗暗窥望过风度翩翩的大哥,可君怡歆从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来到这望君酒楼。
踏上望君酒楼的木梯,那首曾在街头巷尾传唱的小诗,又一次浮上君怡歆的心头。
“君家好郎名贻笑,才高倾城人倾君。望君楼头锁凝眸,一望情深君不知……”
一种悲戚的感觉攫住了君怡歆。
她不由自主的伸手按住一阵抽搐的左胸,可是疼痛的感觉是如此的强烈,她的身体痛得整个缩起来,也因此她才蓦然发现……
舒致远抓起酒壶喝了一大口,却被那股味道给呛着了,当下“呸”的一声吐了出来。
“该死的,这是什么酒?”他啐一口,终于对这酒色红得奇异、酒味甜腻得奇异的三月春彻底没了兴趣。
丢开精致的酒壶,他索性拿起腰间的酒葫芦,猛地灌了一大口。嘿!还是这关外的烧刀子好喝。
舒致远大口大口的灌着,一斤多的烧刀子很快就见了底。过量的酒让他变得有些迟钝,连视线也变得蒙眬起来。这时,他听见几声楼板的响动,朦胧中看见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上楼来。
“将军,这就是……”前面那个人来到他面前报告。
忽然,一阵血色弥漫在他眼前,有什么东西飞出窗外,浓浓的血腥味冲淡空气中的酒气。
“唔……”那飞出去的怎么像个人头呢?舒致远甩了下沉重的脑袋,还没理出头绪,一个娇小的身影已经撞进他的怀里。
“啊!小心!”君怡歆死命的一撞,才将他撞开半步。
“唔……”直到左臂传来一股剧烈的疼痛,舒致远才意识到自己被偷袭了,而刚才撞开他的娇小身影救了他一命。
原先该砍在身上的利刃只划伤他的手臂,而撞进他怀里的小身子却瘫软在他身上,月牙白的衫子被血濡湿了一大片。
“上!”眼见行刺失败,三个刺客交换一个眼神,揉身再上。
“是谁派你们来的?”舒致远反手拔出腰间的佩刀,及时隔开袭向他的刀剑。
可他实在是喝得太醉了,以至于连闪避都有些迟钝,刺客看出这点,出手更是快捷。
他甚至还来不及放下怀里的小女人!既要闪避敌人的攻击,又要顾全救了自己一命的陌生女人,舒致远左支右绌的,应付得很辛苦。
见他有所顾忌,刺客的攻击更阴狠了,刀刃直接往君怡歆身上招呼而去。
刷刷刷、砍砍砍、削削削……舒致远身上很快就挂了彩,酒楼上的陈设更是被纵横的刀光剑气劈得稀巴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