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他的头更低了,埋入花丛堆的脸,立刻让玫瑰花的刺螫了一下,他登时弹开脑袋瓜子大喝:“哎呀!”
“有没有怎样?我帮你看看。”水柔拉他过来。
“没……没。”贺羲平羞惭地摇著头。他真差劲,老在她面前出糗。
“没事就好。”她将挡在两人之间的花束取走,放于一旁,然后双手捧住他泛著高温的脸颊,定眼瞅著他。“你刚刚要说什么?”
“我……”她的灵透花貌就在他的咫尺处,她的馨香就在他的鼻际,她的汪汪水眸令他深陷;他结结巴巴,心神颠倒,晕赤的俊脸只差没烧了起来。
“别紧张,慢慢说。”水柔柔腻甜美的嗓音,俨然勾魂的,一张轻启的红泽,只待郎君的采撷。
“哦……”贺羲平神智恍惚,方寸已乱。他好想吻她呀!
他的唇不受控制、徐徐地朝目标接近,他微倾著头,半天不知该从哪个角度下手。水柔等得发急,暗地里又觉得好笑,瞧他紧张地仿佛要上战场,一幅饶富情调的图景,给他弄得跟出战争喜剧片似地。
她正想化静候为主动,门猝然被打开,贺妙仪端著食物,压低声量怕吵到病人地说:“羲平,你要不要吃点东西,我……”
两道即将融为一体的身影不禁吓一跳地分开。
“啊,对不起,我不晓得你醒了,对不起,对不起,东西我放外面,你们饿了再来拿。”贺妙仪知悉自己坏了哥哥的事,连忙匆匆阖门开溜。
“这……那……”贺羲平像偷摘水果被人抓到的孩子,手足无措、侧著头倚在墙角,为适才想吻水柔的冲动感到万分羞耻。
“你若是没有话要对我说,那……”水柔沉下脸,以为他是因为贺妙仪的突然闯入,被她发现他脚踏两只船而不安。“我要休息了。”
老天,她是撞昏头喽,竟忘了有金发女郎的存在,还做出引诱他的举止,徒增让人笑话的把柄。
“我……”贺羲平怯生生地抬眼瞄她。难怪她会生气,都怪他不好,他不该起邪念,要不是妙仪出现,他铁定会侵犯她。
礼义廉耻,四维八德,以及各种保守八股的重担,遽然压在他的肩上。他垂首缓步往门边踱去,他唾弃自己白读四书五经、白受这么多年的高等教育。
不行,他对她有责任。
他抿著嘴,鼓起勇气旋过身来面对她。“你……你……真的……不认识……我……是谁?”
“莫非——”水柔的玉容一阵青一阵白。“你刚刚一直想说的是……这个?”
“嗯。”贺羲平拚命点头,以加强说服力。
“我……”这个笨蛋!水柔险些恼得内出血。
既然如此他为何不早说?害她受到误导,以为他要讲的是那三个字,结果仅是她自作多情。
可恶,像他这种傻大个,就算变成灰她都认识!
“你……不要怕。”贺羲平向前跨一步,闭紧眼,握紧拳,中气十足豁出去了地喊著:“我……我会……照顾……你一辈子。”
炳!说出来了,他终于说出来了。
好轻松呀,原来……从第一次见到她之后,他总觉得心里闷闷的,像是有话非得对她说,但他一直搞不清楚是什么话,如今话一出口,他乍时明白,他要说的就是这一句。
“没……没错,我会……照顾你……一辈子,一辈子。”他欢欣雀跃的坦率表情,令人不会怀疑他的忠贞。
“一辈子?”水柔悲喜交集。“那……妙仪怎么办?”
“妙仪?什……么……妙仪……怎么办?”这会儿怎么忽然跑出妙仪来?
“你照顾我,谁照顾她?”水柔回肠九转。
“我……父母……会……照顾啊。”贺羲平不懂她问这做啥?妙仪迟早会嫁人的,到时她老公也会照顾她呀。
哦——他晓得啦,水柔是关心她。若是他们结了婚,她俩也就是姊妹了嘛。
结婚……嘻嘻……结婚,他要和水柔结婚耶,而这结局对他来说,似乎是顺理成章之事。
“你……不用……担心她。”贺羲平笑著推推鼻梁上的镜架。水柔人真好,还没嫁过来,就已顾及小泵。
“你把她推给你父母去照顾?”水柔咆哮。他竟有脸叫她不要担心?是因为他已经把妙仪搞定了吗?条件是什么?供养她一生?“我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我……”贺羲平被骂得很无辜。不过他也承认有错,他这做哥哥的,理当负起养家的责任,照顾妹妹是分内的事。
“你出去,我不要见到你。”水柔躺下去,撇过身背对他。
“……喔。”贺羲平抓抓头,只好颓丧地走出去。
像一只不知为何会落败的公鸡。
***
当门把扭动时,贺妙仪赶紧离开门边,拔腿坐到楼梯台阶上哼歌。
一见贺羲平垂头丧气地掩门走来,她立刻佯作什么事都不曾发生地问:“怎么啦?水柔病得很严重呀?”
“不是。”贺羲平恹恹地摇著头。
“是不是她生气啦?”贺妙仪试探。
想当初,羲平被前五任女友抛弃时,他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照吃、照睡、照K书,问他女友咧,他只是淡淡地耸著肩,一点也无所谓,哪像现在这般要死要活来著?
“嗯。”贺羲平无精打采地和她排排坐。
“那……需不需要我帮忙呀?”其实她刚刚附耳贴在门上偷听了好久,关于他俩所有的对话,她全听得一清二楚。
她很惊讶水柔不但没有藉机赖著哥哥不放,反而摒弃自身的幸福,一心在为她的未来打算,这么有义气的女人,现今要去哪儿寻?
所以她决定,事情是因她而起,解铃还需系铃人,她不出马谁出马?
“帮……什么忙?”世界上,已无任何事物能引发他的兴趣了。
“你的恋爱呀。”贺妙仪用手肘捅他。
“恋……爱?”枯萎的巨树再度燃起希望,贺羲平的脊柱跟著挺直。
“咱们来做个交易,我当你的恋爱顾问,你帮我向爸妈说,是你要留我在这儿的。”贺妙仪晓得一家之主的妈咪,已派姊姊来台湾接她,这是她从哥哥和爹地昨天讲的越洋电话那儿偷听来的。
“这个……”贺羲平有点为难,妈的圣旨是不容人违抗的。
“我保证绝——不乱跑。”贺妙仪举手发誓。“你看我这两天,不是都乖乖地在家帮你照顾小龙女吗?”
“但……”这得多斟酌一下,妙仪还是学生,不能跷太多的课。
“你到底爱不爱小龙女?”贺妙仪直截了当地问。
“我……”贺羲平很难具体说出。
“到底爱不爱嘛?”贺妙仪追问。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爱,像我……也爱你……和爸妈……他们,但是……感觉……不一样。”贺羲平沉思。
“怎么个不一样法?”贺妙仪最喜欢凑热闹了。
“见……不著……会想,听不到……会想,吃饭时……会……想,看……书时也……会想,半……半夜时……也想。”他连现在都在想。
“哇,好浪漫哟,果真是爱没错,你这话要是早懂得说,别说是小龙女啦,你周遭早就围一大票女人喽。”若有男人这么对她倾诉,她早抱著对方亲了。
“我……不要一……一堆,我……只要……水柔。”贺羲平坚定地表态。
“跟我说啥用,你该跟小龙女说呀。”贺妙仪啐他。
“说啦,可是……她……”贺羲平又垂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