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羲平头垂得好低。“害……害我……担心了……好久,怕……屋主……当我是……闯空门,想问……又找不……不到你,见著你……又忘了……问。”
“那昨天去吃饭的餐厅和满街的中国人,你不觉得奇怪吗?”妈妈呀,她真遇到一个天才,既然认为住错,他竟还能连睡两天,今早还洗衣服哩。
“我……以为是……华人区。”一颗脑袋几乎要贴到胸,从她的角度,只看见浓密的一卷又一卷的鬈发。
“哈哈——”水柔已笑到直不了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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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老来访时,水柔刚从超市买了许多蔬果,准备与贺羲平下厨做午餐。
“看来你们‘相处’得不错嘛。”田老眯著眼来回盯著两人身上的围裙,方正的老脸,跃著暧昧的笑靥瞄著贺羲平。“怎么样?是不是很后悔没有早一点来台湾呀?”
“我……坐的那班……飞机,已经是……当天……最早的啊。”贺羲平申述,内容却是鸡同鸭讲。
“田老要不要和我们一起用餐?”水柔眠著艳唇,好憋住欲涌出的笑。
“不了,我不打扰你们。”田老扬著眉,以肘部顶了顶贺羲平,其意思再明显也不过了。
“你……手一直……撞我……干啥?”偏偏贺羲平是呆头鹅国的国王。
“留下来嘛,我菜买得很多,不怕不够吃。”水柔则佯装听不懂,对贺羲平的木讷是既好气又好笑。
“哦,原来……你是怕……菜不够。”贺羲平茅塞顿开。“你……不用……担心。”
“不啦,不啦。”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田老狠狠地白了贺羲平一眼。他担心的可是这傻小子,而不是菜呀。
“别客气嘛,只是我丑话先说在前头,本姑娘的手艺只是普通。”水柔落落大方地附和。
是田老安排他俩住这么近,也是他说人家远道而来,孤寡无依,要她多尽同事之谊,故她没什么好隐讳的。
“我……我帮你。”贺羲平卷起袖子,跟著她走入厨房。
“怎么?怕我做的菜很难吃?”水柔调侃。
“不……不是啦。”贺羲平猛摇手否认,因为他家的教条是“女人远庖厨”。
“我来就好,你去陪田老。”水柔推他出去。
“我又不是小孩子,干么要人陪?”田老又把他推进来。
“田老是专程来探望你的,你若不陪他,那多没礼貌。”水柔再把他赶出去。
“你这二愣子,给你制造机会,你还不晓得把握,你是真蠢还是假蠢呀?”田老这回几乎要用踹的。
“我……”贺羲平踉跄地绊进门。
“嗯?你怎么又进来了?”水柔插腰。
“我……”贺羲平只好转身。
田老摆出一张臭脸,站在客厅里挥手逐他,并以唇语示意他:进去,进去!
“我……”他可怜兮兮、十分难为地杵在原地不知该听谁的。
“咦?你还没走呀?”见他没动,水柔擦擦手上的手,将他转身朝向厨房门,柔声地微笑著。“别担心嘛。你脚扭伤,别老站著,去坐著休息吧。”
“喔。”贺羲平点头,乖乖地曲著一腿跳出去。
“真给你气死。”田老简直想撞壁。他干脆冲上来,把贺羲平又转过面儿推回来,以长辈和长官的威严下令。“你饭菜没做好,不准离开!”
“啊……”贺羲平仅有单脚著地,哪耐得住这一降龙十八推,硕大的重心不禁跟著向前飞。
好在他于美国FBI的日子也没白混,毕竟是受过训练的探员,运动神经马上起了反射,单脚在地上达蹬了好几步。
不过努力归努力,结局未必会与想像成正比,有时或许是反效果。
“啊——啊——”根据万有引力的定律,加上脚上的地板凑巧有那么一点水,他不但没稳住,反而噗地打滑加速他前仆的劲道。
“小心!”水柔闻声即迅速扭身,医生的职业本能使她立刻出手援助。
魁梧的体魄果然扑入她的怀中,但她纤细的娇躯终究无法承负他的体重和磅礴的冲力,两人纷纷栽倒在地。
咚咚!
水柔的臀部和后脑勺结实地吻上地壳硬冷的瓷砖,紧接著崩坍下来的泰山,压得她差点窒息。
“哎——”她的哀鸣尚未出喉,随后迫近的唇瓣刚好封住她馥润的芳泽。
“喝!”两人瞠目对峙了有一会儿。
“哇——对……对……对不起!”贺羲平烫著似地弹开焚红的脸。
咦?地板怎会这么软?还高低起伏不定……狐疑的眼神往下瞧下去,他霍然发现自己以令人遐思的姿势跨趴在佳人身上,登时周章失措地跳坐到一旁。“对……对……”
谁料距离没抓好,语未休,他的头却敲到餐桌的边缘,道歉声遂变成哀嚎声,他狼狈地用两手捂著被撞的地方。“哎哟!”
“要下要紧呀?”救人第一,水柔关心地坐到他身侧。
厨房多是危险物,他此番没似往昔那样挑起天翻地覆的灾难,她认为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不过他这一撞,倒为二人掩饰不少尴尬。
“痛……”贺羲平赧颜。他为什么老是这么粗手粗脚?
“怎会不痛?你看,都肿一包了。”水柔心疼地拿出冰块帮他冰敷,顺便也用以降温一下残存在唇周的震撼。
躲在门边偷窥的田老,忍不住暗地为自己的杰作鼓掌叫好。“这一跤真是跌得巧、跌得妙呀。”
“来,我扶你到客厅去。”水柔两手撑住贺羲平的胳肢窝。
“不……”贺羲平才想婉拒,水柔眼尖,已偏头瞪著田老。
“你还不过来帮忙?”她说。娇嗲语调里有些责怪,这一切的祸患皆是田老一手造成的。
见她似乎不悦,贺羲平闭上嘴巴,不敢再多言。
“来啦,来啦。”田老全然没有平常的严肃,他像个老顽童似地蹦过来,口里嘀咕:“这下有戏唱喽。”
***
越看这小俩口是越登对呀。
田老欣喜地眯著眼,仿佛已瞧见自己站在主婚人——旁边的介绍人大席。
坐在对面的水柔,脸色可没他那么好。她细心地拨开贺羲平头上一丛丛的自然卷,为他上药。
“真是的,都破皮了。”她这话儿明的是在对他,暗的却是在指责田老。
“对……不起。”贺羲平怯声道。
“又不是你的错。”水柔用余光瞄著罪魁祸首。
田老视而不见,完全沉醉在自我的幻想里。结婚典礼刚好开始,新郎新娘正在对他行大礼呢。“不客气,不客气。”他呵呵笑著,口中呶呶不休。
“田老!”水柔忍不住轻喝。他到底在想啥呀?
田老闻言立即站了起来,他洋洋得意,铿锵有力地说:“今天,我们很高兴来参加他们的婚……”
“礼”字未出,冷不防瞥见四只迷茫的眼睛,他才意识到事实和假想。他有些得意忘形了。
“你也撞昏头了呀?”水柔嗔视他。
贺羲平傻傻地看看田老又看回她。“有……有吗?”他可不记得田老有撞到头啊。
“你真是傻人有傻福,连艳福也不浅哩,看来我是白操心你喽。”田老清一清喉咙,眼里有著安慰。
认识不到几天,水柔这丫头就那么护著羲平,足见他这条红线没牵错。
“什……么福?”贺羲平凛然端坐。
“你唷。”田老宠借地捏捏贺羲平的脸,然后转头向水柔推销。“这愣小子就是太女敕,所以都已经二十八了,还没交过半个女朋友。”
水柔但笑不语,她睇了“愣小子”一眼。谁会去交“半个”女朋友?要嘛,也是“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