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时焱仅想单独地静一静。
"解铃还须系铃人,我们走吧!"邵伊恩早料到结局会是如此。
时焱向来不参与情场,一旦开战了,便会全心全意,其所付出的热情将是旁人的数十倍,故挫败后的伤势也会多出旁人数十倍,需要疗养的时间也会比较久,只是他自己并末察觉。
"你真的爱她。"水柔等闹哄哄的人渐散去,才轻柔述出他的心底事。
时焱以俊容上的阴霾来反驳。
"你还不了解吗?你若不爱她,就不会像现在这般痛苦。"水柔长吁短叹。
时焱撇开脸,他不想听、他不要听、他不愿听,那会触疼他寸断的肝肠。他也不爱她,一点都不爱,可是每每思起她把他放在掌中玩弄……胸口的那道伤痕为何越裂越大?
"晓虹的作法确实有欠考虑,但她的出发点是善意的,我倒觉得她比你有勇气,起码她懂得争取自己的真爱。"水柔赞佩地扬唇微笑。
时焱无言,他心力交瘁,神昏意乱,向来通畅无阻的脑神经均纠葛成一团又一团解不开的死结。他仅能摔躺回床上,然后张开双手,万念俱灰地瘫在那儿,让整个思绪全部掏空,再化为一只孤鹰,展翅飞回原本的伶仃世界里,连水柔摇着头离开,他都没发觉。
闻晓虹没有比时焱好过到哪里。
她成天以泪洗面,想向时焱道歉,又怕面对他的冷峻会说不出口,只好拼命藉由电话媒介来传讯,无奈电信局不作美,王佑鑫临走前给她时焱的大哥大号码,一直处于关机状态,想到从此失去他,她哭得更伤心。
“晓虹,吃饭了。"阿妹端着一盘食物,推门进入。
"他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莫非太幸福会道天谴?闻晓虹泣不成声。
"他走了更好,你不该为了区区一个保镖,忘了其他喜爱你的观众。"阿妹将餐盘放在桌上,摆好餐具,态度和从前一般恭敬。
“你……"闻晓虹越来越不明白阿妹的想法。"都怪你,我不是交代过你,那个游戏已经终止,你为什么还要打那通电话?"
"我是为你好。"光是这个理由,就够阿妹抬头挺胸。
"为我好?你要是真为我好,就应想办法帮我留住他呀!"闻晓虹瞪目咋舌,不敢苟同。
"他不适合你。"阿妹两手放上她的肩膀,轻轻为她按摩。"你放心,你很快就会遇到正牌的真命天子。"
"我不要别人,我只要他啊!"以前她会放松肌肉享受阿妹的推拿,如今她却觉毛骨悚然全身紧绷。
乍响的电话铃音让她失声尖叫,不过她很快接起来,因为说不定是时焱打来的,他要告诉她,他肯原谅她了。
她兴奋地喊着哭哑的嗓子。"时焱,我好想你
回应她的是粗重的鼻息声。"杀——你,杀你!"
"啊!"她迅即丢下电话,那不是时焱,是"真的"威胁电话。
"怎么啦?"阿妹好奇地问。
"没……没事,你先出去,我想睡了。"闻晓虹镇定地摇头。这几天三不五时就会接到这种电话,初时她以为是阿妹,还冲着话筒叫她别玩了。
哪知接下来的威胁电话,常是当着她俩共处一室时打来,闻晓虹此刻方惊觉另有其人。
"谁那么神通广大能查到我家的电话号码?"难道真是她生动的演技,引来的杀身之祸?可是喊打的观众这么多,要从何找起?
她勃然忆及那份名单,剔除阿妹,会是剩余的那三位——夏先生、江克武或朱蒂之一?不可能,她和他们并无什么深仇大恨,工作上的那种小摩擦,还不至于让他们犯法。
她好怕喔!阿妹又变得好诡谲,她孤零零的一个人,该如何去面对?
"怎么办?"闻晓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时焱。
她再度移动颤怵的指头,按出熟得不能再熟的十个数字,怀着丁点儿的希望等着大哥大被接通。
天可伶矣,电话的讯号终于有了回响,乍闻通讯的铃声,她高兴得不能自己,只是铃声每响一次,她的心就冷一次,直到煎熬受够了,她正想放弃,耳膜却意外滑进她朝思慕想的慵懒男低音。"喂?"
"时焱……"是他,真的是他,闻晓虹不禁喜极而泣。
那头没有回话,空荡荡的线路,令人以为他就要收线。
"别挂,我拜托你,别挂……"闻晓虹啜泣地哀告.
"嗯。"时焱不具意义地哼着,好不容易快要稳妥的心,在她这几句乞求中全又颠覆错乱。
"我受到威胁了,这回是真的……"闻晓虹仓惶失措,期望能马上靠进他安全的胸膛里。
"我像白痴吗?"时焱插话问她。她为什么不放过他,让他就此自生自灭,不再过问俗事?捉弄他真的这么有趣到令她乐此不疲吗?
他愤然地切掉电话。
"呃……喂?喂?"她根本没有机会解释。可见他对她已绝望到顶点,他不信任她,他认为她是放羊的孩子。
没错,她是放羊的孩子。小时候读的寓言故事,主旨在嘱咐大家不要说谎,否则等到真的狼来了,一切就来不及了。而今她是自食恶果,当初随便喊喊的恶作剧,现下睡梦竟成真,此乃老天给她的惩罚。
"时焱,你不是白痴,你是傻瓜!"闻晓虹举起电话摔在地上。
第九章
没有时焱的日子,恍若植物少了阳光、呼吸少了氧、地球少了水。
闻晓虹恹恹地叹着气,她从不晓得自己是这般脆弱的女人,更没料到她会与自己在电视剧中扮演的角色,步上相同的后尘。
望着眼前这一片汪洋。她把飞过的海鸥,假想是她的时焱,向它们倾诉。"你记不记得,我俩便是在悬崖相识的?"
"噢——噢——噢——"海鸥舞翅回答着。
"那一天的天气和今天差不多,蓝天、白云,就连底下翻腾的浪花皆如出一辙,我便是站在现在这个位置练戏,你以为我……要……自杀……因此就……"一行行的清泉,从她已哭肿的眼眶涌出。
她吸一吸鼻子,想用笑来掩饰哭,不意泪水反而越流越多。"我们一直滚到后头那片草坪,你当时还叫我……要死……去别的地方…死……"
她硬咽到无法言语,十数只海鸥平伸着翅膀匆匆翱翔而过,仿佛在和她道别。
"可是……我最后决定,既然不能和你在一块,起码…"她黯然俯瞅悬崖下深不见底的沧海,凄怆地低吟。"我想死在你的身边。"
闻晓虹仰头闭目深吸一口气,再拉拉身上这件红洋装,挺背站直,高傲地宛若一位贵妇人。
她一直合着眼。跟前的风景固然美,却不见她思慕的那个人,所以她睁不睁开,没有什么差别。
"我爱你,时焱。"她呢喃。
有一种解月兑的放松致使她勇敢向前踏,紧接着是失去重心的坠落感,她觉得身体和灵魂在刹那间被分离,她想尖叫,又不明白要叫给谁听,故此作罢。
不过这种浑身细胞被抽空的麻怵,仅维持了几秒钟。
她死了吗?闻晓虹不清楚。手腕被人拉扯得疼痛,或许是死时必经的过程。
如果死后的世界和原来的不分轩轾,那么于今拂面的沁凉海风,和耳边所聆听到的涛声,便其来有自。
"你做什么?"时焱气急败坏地怒吼,随着海风、涛声窜进她的脑里。
"时焱?"她在做梦吗?早知道死了便能立刻见到他,她哪会犹豫到现在!
闻晓虹蓦地张开眼,她看到在她的上方,他一手攫住她的手臂,正奋力将她往上拖,而他有一半身子吊在悬崖外,他额角溢出来的汗珠,沿着他炫人的面庞朝下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