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中,沈睡的何梦蝶被电话铃声吵醒,她迷迷糊糊地接起电话。
“喂┅┅”
“梦蝶吗?我是舜国。”
她的眼睛倏然睁开,道:“舜国,你们到底在那里?为什么一去四个月都不联络?你们两个在耍什么把戏?”
“梦蝶,现在先别问这些,少晖要跟你说话。”
数秒后,何梦蝶只听到鲁少晖气若游丝的声音从话筒中传出:“梦……蝶,我们的……宝宝……还好吗?”
何梦蝶感觉不对劲,急问:“他已经五个多月了。咦?少晖,你生病了?”
“我……要和……你……道别……离了。”
“少晖……”
何梦蝶的脑子完全清醒了,她的意识告诉自己,鲁少晖即将要离开人间了。
“少晖,你说过要等到小孩出世的。”她大声叫,企图激发他的求生意志。
“来不及……了,我的眼皮……愈来……愈重了。”
“少晖,求求你!你撑着,告诉我你住什么医院,我赶去看你。”她强忍着泪水,怕影响、瓦解了鲁少晖的生存意念。
“真的……来不及了。舜国……会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听到你的……声音,我好高兴┅┅”
话似乎未说完,何梦蝶突听到电话筒掉落的声音,然后就是汪舜国急切喊叫与叫护士的声音。“舜国!快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何梦蝶急得心已慌乱,她意识到鲁少晖是昏倒了,所以说话才会中断。
但她急也没用,汪舜国只用简短的句子结束通话:“梦蝶,少晖情况危急,回台湾再告诉你,再见。”
何梦蝶哔然哭出声,汪舜国这句话无疑是暗示她,鲁少晖气数已尽了。
听到何梦蝶伤心哭泣声的汪母与何梦虹赶进来看,忙问:“梦蝶,你做恶梦了?”可见适才电话声并未吵醒熟睡的她们。
“不是,是少晖……呜┅┅”
“姊,别哭,赶快说清楚嘛!”
何梦蝶边流泪边诉说,尽避她说痛苦已经远离,可是碰到心爱的人猝逝,仍不免伤痛,这种伤痛和曾受折磨委屈的痛苦是截然不同的。
“舜国到现在还守密,不肯讲出他们在那里,这孩子也真是的!”汪母埋怨道。
“少晖为什么选择在国外死?我实在想不透。”何梦蝶吸了吸鼻涕,哽声道。
“我看这必须等汪大哥回来才会真相大白。姊,你不是很早就看清鲁大哥他存活的时日不久,既然他是高兴的走,你就不要过於伤心,免得肚子里的宝宝受影响。”
“是呀,梦蝶,来!擦乾眼泪,别忘了你是个坚强的女人。”汪母也劝慰着。
何梦蝶不愿汪母与妹妹再为她担心,强颜欢笑的振起精神道:“我没事!你们去睡吧。”
可是,何梦蝶仍是一夜未眠,她想起与鲁少晖过去相处愉快的种种画面。明知他早晚会死,平常总不愿去挑起生离死别的感觉,甚至在话题上有时还互相调侃,怎知道事到临头,那种凄凉仍是那么强烈,强烈得啃噬着她的心灵,毕竟人是有感情的动物,不可能麻木不仁的。
彻夜未眠的何梦蝶,次晨心神恍惚,梳洗完毕的她正欲跨出浴室,不小心踢到门槛,整个人往前冲倒。“哎唷!”
一声,她已趴倒在地了。月复部的刺痛,令她忍不住申吟哀叫起来。她抚着疼痛的肚子想爬起身,却无力,只感觉有一股液体流出,低头一瞧,不得了!是血,把她的睡衣下摆都染红了。
“梦虹!梦虹……”她感到月复部疼痛转剧,急呼妹妹。
未久,何梦虹跛着进来,一见姊姊趴在地上,全是血,大惊叫道:“姊!你流血了。”
“我跌了一跤,摔得不轻,我怕小孩……”她忍着痛,却迸出泪来。
汪母听到何梦虹惊叫声,立即冲进房,一看之下失声道:“啊!怎么流血了?”汪母上前想扶何梦蝶起来,却被何梦虹制止。
“伯母,不要动我姊姊!她一起身恐怕血会流得更多,我马上叫救护车。”
二十分钟后,何梦蝶被救护人员抬上担架,送往医院去了。
医生宣告何梦蝶的胎儿保不住,必须拿掉,以确保大人生命安全。
在急诊室门外守候的汪母,连连叹道:“唉!少晖可能才死,又碰上梦蝶这样,真是祸不单行!”
“伯母,如果命运是如此捉弄人,那我们也唯有认了。”何梦虹宽慰道。
“唉,偏偏出事时只有我们女人家在,可真是考验我啊!”
“伯母,还有我在呀!女人家照样可以解决事情,您别自乱阵脚。”
“对呀,想当年舜国的父亲逝世,我还不是独力把他抚养长大,现在我居然看低了自己。”汪母自我解嘲道。
“我只怕姊姊这一流产,伤了身体也伤了心。”
“唉,真是流年不利!要不要通知你爸妈知道?”
“哦,不!免得他们操心,我想我可以照顾得了姊姊的。”
“可是艺术中心的事怎么办?”
“我已经和姊姊实习了那么久,暂时帮她处理杂事绝对没问题,那儿又有助理和总监在,不会出差错的。”何梦虹的自信使得汪母松了一口气。
动过手术后的何梦蝶面色苍白,人整个虚月兑地被送回病房。汪母与何梦蝶亦步亦趋跟着,她们瞥见何梦蝶紧闭的双眼渗出泪水来。
护士将何梦蝶从手术车移至病床上,替她盖好被子后就出去了。
何梦蝶毫无血色的唇在蠕动着,眼泪又汩汩而流,汪母见状立即趋前道:“梦蝶,不要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把身体养好最重要。”汪母心疼的劝慰着。
“我不会再去谈恋爱了。这辈子爱过两个男人,已经让我尝到心痛、心酸、心醉、心疼的滋味,现在又失去孩子,我无法说服自己再潇洒自若了。”何梦蝶无力地吐出这句话。
“姊,现在讲这些言之过早,你应该好好恢复体力,艺术中心还等你回去管理呢!”病房门被推开,进来的是神色紧张的谭姊。
“梦蝶,你怎么把自己变得这么糟?以前的神采都不见了。不行!我要见到你的身体赶快好起来,我还要替你安排一些广告,让你重新在人们面前展现出漂亮的一面呢!”
何梦蝶听到谭姊一连串鼓舞的话,感激在心头,道:“谭姊,你是在对我下令,还是鼓励我?”
“不管下令或鼓励,我要你赶快好起来,当一个迷人的模特儿,和能干的艺术中心负责人。”
谭姊握紧何梦蝶的手,她知道何梦蝶已不能再受任何打击了,这个女人承受大多生活与心灵上的转变,如今唯有强制唤起她的坚强,否则她会被磨垮的。
十一月初,汪舜国办完鲁少晖所交代的后事后,捧着他的骨灰坛返抵国门。他没有通知任何人,悄悄地回到家,却不见半个人影。他心觉奇怪,挂了个电话到艺术中心去,那儿的总监告诉了他何梦蝶的事情。他听完,放下电话,三步并两步冲下楼,招了计程车直奔医院。在众人不断鼓励与排解下,何梦蝶有了笑容;她明白,不管任何人,如何面对自己做心理调适,去克服环境及外在因素所赋予的火炼,是很重要的事。汪母和何梦虹常陪伴着她,她的身体也逐渐复原中。汪舜国急匆匆的跑入病房,大家都呆住了。
“对不起!我又贸然出现了。”
最不悦的汪母这次可不饶儿子,她开骂道:“哼,你这个不孝子!竟然二度弃我而去,连梦蝶也丢下不管,害她心神不宁出了事!你要负全责,就算你向梦蝶赔罪,你也要愧疚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