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窗外那个高瘦的“东方男孩”,对于他这突然爆发的怒气,却只是似笑非笑地扯起嘴角,然后旁若无人地掠过他高大的身躯旁,直接走进装潢高级的客厅中。
“老天!你的旅馆挺不错的嘛!苞老家真是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他”顺了顺在外面被风吹乱的头发,露出一双秀致白皙的耳朵,耳朵上,左右加起来,正好穿了十七个金环,每个小耳环上,还缀着一颗闪闪发亮的小钻石。
梵兰也是出身名门世家,见识过各种奇珍,她一看就知道那十七个耳环价值不菲,跟“他”身上那破烂的穿著,还有……一股好象很多天没洗澡才有的嗯心气味,简直完全不搭。
而“他”跟黑翊对话的狂妄语气,更令梵兰震惊。怎么会有人敢这样对黑翊说话?
“亲爱的,这位是……”梵兰从沙发上站起,走到黑翊身旁问,但问题显然没进到黑翊的耳中。
“这是我的住所,不是旅馆!”黑翊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接受任小瑷突然跑过来的事实。
“你搬过多少次的家,我会不知道?”任小瑷回道,“我看,你根本就是买房子当旅馆住,我说旅馆有错吗?”
“我搬家是为了什么,妳比谁都清楚!”黑翊瞪着她,想冷静却又忍不住提高声调,“妳好大的胆子,我一再的禁止,妳就一再的逃学,妳拿我的命令当放屁,故意想气死我吗?妳知不知道外面很危险?我跟妳说过,不准来找我的!”她就差没追着他世界各地地跑了。
“哈!谁要找你?我是来找茱蒂的,她人呢?”
任小瑷故意露出狂放不羁的目光,轻蔑地扫了房间一圈,顿时,她看到梵兰,那双水亮的眸底闪过丝复杂的光芒。
“耶?这女人是谁呀?又是你的星期几情人?看起来比较有水准喔!”
她口中说要找的人--茱蒂,就是过去这几年来负责安顿她的人,她代替黑翊跟所有的学校联络,还有跟不时抓到她的警卫或是警察解释她的状况,当然,最重要的任务,是隔绝她跟黑翊的接触。
“茱蒂休假去了。”
听她问到身旁的梵兰,黑翊这才想起旁边有人,转头看了梵兰一眼,却看到梵兰那张美丽脸庞上惊恐错愕的神情。
他皱了下眉头,这才发现,那因为任小瑷才会出现的脾气,已经完全地落入梵兰的眼中。
“来!我帮妳介绍,这个女孩是……”
“休假?”
任小瑷猛然打断黑翊要把她介绍给梵兰的话,哇哇大叫:“她怎么可以休假?她自己答应过,明天要帮我过十八岁生日的,她什么时候会回来?”
“生日?她……”
慢着!
黑翊立刻想到不对劲。任小瑷的生日才不是明天!
他脸一沉,“小姐!不准说谎!我以为妳去念的是全世界最高等级的女子贵族学院,可为什么妳只学会说谎跟逃学,还有……这种打扮?”
黑翊看她风尘仆仆的模样,语气中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心痛。
“『他』是女的?”梵兰愕然地看着任小瑷。
任小瑷听出她用的是男性的专有名词,“是『她』。拜托!美人儿,不要人美,脑筋却装棉花,连文法都搞不懂。”
“我不许妳这么没礼貌!小瑷,她是我的未婚妻,也是我即将要娶的女人,梵兰。”黑翊沉声骂她。
多年不见,他本来不想骂她,但是,她的狂妄跟粗野简直是叫人难以相信!
奇怪!他当年疼到骨子里去的那个可爱小女孩,到底到哪里去了?
“未婚妻?”任小瑷的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但那丝痛楚,随即被轻浮的语气遮掩过去,“天底下竟然有女人不怕死,敢嫁给你这种无情的人?真是叫我讶异。”
没错!
想起了过去这些日子,任小瑷就心痛,他真的是个超级无情的人耶!
不仅把她丢下九年又十个月不管,还打算不告诉她,就娶个比她美上好多倍的老婆……太过分了啦!
“妳讶异?我比妳更讶异!菜蒂跟我说,妳打算今年要念完高中的,结果呢?为什么在最后一个学期只剩两个月的时候逃学?”
“我逃学还不都是因为你……你……你找的那家学校太烂!”
她本来要说出因为你要结婚,可是,说到一半,却临时发现不对。
她怎能在这种这么尴尬的时期,让他知道她对他这多年来没有间断过的崇拜呢?
“学校烂?怎么不说说妳自己呢?这几年来,妳换过几间学校?又逃过几次学?进过几次警察局?被人抓回去过几次?妳该死的不要以为我都不知道!”越说越想就越气,不自觉地,黑翊的语气又开始激动起来。
“你知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九年又十个月来,你对我不闻不问,就知道砸钱给那些烂学校。我穿了十七个耳洞你知不知道?你有没有管过我?”
“我怎么没管妳?妳的钻石耳环是我……我叫茱蒂送的。”理智几乎完全被怒气掩盖的他,说到一半突然改口。
还好没说溜嘴!
他可不能让人知道,他在这九年多来,曾经偷偷去看过她很多次。而且,每年的假期与节日,他也不忘亲自打电话,拜托那些在英国农庄曾经照顾过她的仆人跟保母,去学校看她,叫她回去度假过节。
只是,这叛逆女孩从来没去过,甚至老挑那种时候逃学作怪!
她的头发从黑变绿、变红、变蓝、变紫……所有变过的颜色,他都记得。因为,想忘也很难!
不能出面的他,始终知道,这九年多来,她虽然行为叛逆,但看起来一直都蛮快乐的,所以,他也从来不会叫茱蒂管她,只是要茱蒂暗中盯着她,
“胡说八道!胡说八道!我才不信你什么都知道,你根本就不在乎我!”
“我……不要管我在不在乎妳!妳都应该开始好好地在乎自己。妳打算这样继续放任自己到什么时候?就算我可以养妳一辈子,妳也……”
“我才不要给你养!你要结婚……那……那我也要结婚!到时就会有人养我,不用你养!”
任小瑷瞪向黑翊,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里有着一如小时候的倔强,只是,里面现在还盛装了一种他无法了解,也无法解读的莫名怒气。
“妳……结婚?”黑翊愣了下,他从没想过这个可能性。
但现在一想到任小瑷可能会嫁给某个男人时,黑翊却突然感到有股浓浓的不悦从心底冒出来。
“当然!难道你可以结婚,我不能结啊?”任小瑷轻蔑地瞥了他跟一旁的梵兰一眼。
“妳……哼!别跟我开玩笑了。才几岁,就想结婚?就算有人要娶妳,也得看我答不答应!”黑翊的声音带着不自觉的酸意。
“要你答应?为什么?你是我的谁?凭什么管我?”
“就凭妳……凭妳是我的义务。我答应过斐昕昕,要照顾妳一辈子!”黑翊难得结巴,全是因为任小瑷那几句话。
对啊!
他凭什么不答应?说真的,他并不是她的谁。早退休的黑任尊依然是她的监护人,而他……不过是负责出钱的人!
一想到自己在任小瑷生命中的地位竟然如此的不重要,他不禁感到一丝莫名的恐慌。
任小瑷就快要满十八岁了,这代表着她即将能拿到她母亲当初留下来的信托基金,也代表着她即将自由了。
那么,他跟她之间的联系岂不就此就……
“义务?”
任小瑷瞇了下眼,那东方人少见的长睫毛,带着不自觉的娇媚,浅浅地搧了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