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秋瑟缩在他的怀里,一径地猛摇头,“玉……玉璞姐姐……”
赵瞵转头,正看到地上的一个泥人疲惫地爬起,帽子松月兑了,泄下一头乌黑长发,那是他所熟悉的柔亮色泽呵!
“玉璞!”他欣喜大叫,忘了怀中的怜秋,迈开脚步就要上前拥住日夜思念的佳人,不料脚步太急,在烂泥上一踩,竟又踩落一大块土石,魁梧的身子也跟着落下。
“哥哥!”怜秋惊呼着。
幸好赵瞵及时以十指指尖抓住崖边泥石,然而烂泥又开始流失,玉璞想也不想,又是趴下去扯紧他的右臂,急道:“你不能跌下去啊!”
“玉璞!玉璞!”他心满意足地呼唤她。
终于听到她的声音、看到她的人了,赵瞵只觉心愿足矣。他左手用力一撑,想用手臂的力量架住身体,可是泥土不堪承重,竟又跌落一大块。泥掩土落之间,他重心一失,全身只剩右臂被玉璞牢牢抓着。
玉璞几乎魂飞魄散,怎么才救上一个,又掉了一个?
“怜秋,快来帮我啊!我抓不住了。”
怜秋爬了过来,大哭道:“我……我手月兑臼了,举不起来。”
“快!快去找人帮忙。”玉璞又向着下面喊着,“赵瞵大哥,你千万不可以掉下去!”
赵瞵空悬着右臂,无处使力,他抬头笑着,“你没死,我也不会死的。”
玉璞见到他的笑脸,心头又酸又甜,忍不住眼泪直流。
“是谁哭得那么难听啊?”有人跑了过来,怜秋一看,瞪大了眼,“笨飞鸟?你……你……”
“我什么?”许鹏飞已经见到崖边的赵瞵,他三步并作两步,双手一抓,替代了玉璞的手臂,横拖直拽地把赵瞵拉上来,奇道:“赵瞵兄,你怎么会掉下去?”
赵瞵才站稳身,立刻拱手道:“许兄,多谢救命之恩,拜托你照顾怜秋了。”
他嘴角带笑,踩稳脚步,一步步踏出,连忙往前头落荒而逃的玉璞追去。
许鹏飞疑道:“咦?他会笑?我还是头一回看到他笑呢!”
“他找到玉璞姐姐了,不该笑吗?”怜秋没好气地说着。
“你们真的找到玉璞了?那个跑掉的人就是玉璞?”许鹏飞惊喜万分,也要跟着追出去。
“许鹏飞,你给我回来!”怜秋大声命令着,“人家牛郎织女相会,你去凑什么热闹?”
许鹏飞收了脚步,怔忡地望向曲折的泥泞山路。
怜秋又道:“我说,你还是死心吧!玉璞姐姐爱的是哥哥,不是你。”
“的确,她爱的是他。”许鹏飞已经为玉璞的死而悲痛过,如今就当她是长在山间高处的幽兰,只能看,却采不到吧!“他如果敢再对玉璞不好,我会一剑杀了他。”
“算了吧!扮哥疼她都来不及了。凡是散花山庄的人都知道,我们的大掌门养了一株菊花,把花当作是玉璞姐姐,天天浇水抓虫,还和花儿讲话,可以发呆一两个时辰哩!”
“真看不出他是这种人。”
“哈!你失意了。”怜秋拍手大笑。
看着地上泥女圭女圭似的怜秋,“你不是也喜欢赵瞵吗?”
“唉!玉璞姐姐第一次出现时,我就知道我输了!”怜秋自嘲地说。
“哦!你还满懂事的嘛!”
“我本来就是美丽聪明。”怜秋瞪着许鹏飞,“喂!你跑来瑶台峰做什么?又要来砸门摔花盆吗?”
许鹏飞回瞪她明亮的大眼,“我是到武当参加新任掌门就任大典,然后跟着悲夏兄一齐过来。本想来祭拜玉璞的,却在半路听到韩子圣前来挑衅,就连夜陪他赶回来,一回来就听说你们在找玉璞了。”
“你来得还真是时候!”
“唉!”许鹏飞轻叹一声。救了赵瞵,成全玉璞,让有情人终成眷属。
“笨鸟,我哥哥呢?你去叫他带我回去。”
“你哥哥正在哄绵儿呢!她哭成那样,我们还以为她被你欺负。”
“胡说八道!喂!你回来!你要丢下我不管吗?”
“泥鳅果然是在泥巴里游泳。你自己怎么不爬起来?”
“死鸟!臭鸟!”怜秋气呼呼地骂着,“你说我是泥鳅?泥鳅有什么不好?肉质鲜美,养颜美容,延年益寿,你不识货啊!”
“嘿!竟然有人想当泥鳅。”许鹏飞摇头笑了,“来!我带你回去烹煮一番,看吃了会不会变强壮。”
“哇!你别碰我啊!”怜秋疼得大叫,眼泪夺眶而出,“我右肩月兑臼了。”
“月兑臼了吗?那简单。”许鹏飞双手一扯拉,几声骨头喀啦挤响,怜秋又是痛得哇哇大叫。
“许鹏飞,我杀了你!”怜秋左掌击出,却立刻被许鹏飞捉住。
“泥鳅是没有手的,你也要我扭断你的左手吗?”
“你!”难道自己的右手已被他扭断了吗?怜秋吓出眼泪,“你恩将仇报……我告诉哥哥。”
许鹏飞反手将她抄起,背上了身,“你再吵,我再把你的双脚扭断。”
怜秋娇纵惯了,这回遇到恶人,她身上又是伤又是泥巴,形势比人弱,竟也不敢再动。
怜秋噤声,这只笨鸟的背似乎还满宽大温暖的,她僵硬的身子不觉放软了,脸蛋烧红着,任他带她回散花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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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了玉露潭,玉璞解下包袱和冷玉剑,对着潭水发呆。
摆月兑赵瞵很容易,纵令他轻功再好,但只要她照着赵瞵心心指示的捷径回去,她很快就能摆月兑他。
她举起酸痛难当的手,将两块白玉抛进潭水,水不深,清澈的潭水晃了几下,就看到两块白玉互相依偎,像是永恒静止的水中月。
她挪开视线,起身走进潭水里,来到小瀑布下,任水流冲激着她的身体。
水很冷,是山上流下来的雪水,在这里汇聚成清美的玉露潭,当杜云杉带她到这里时,她就爱上这个幽静的小天地了。
她时常站在这个小瀑布下冲水,既是洗浴,也是强身,她特别爱尝那冷冽甘甜的天然之水。
如今就要离去,且再洗它一回,记住瑶台峰曾有过的甜美吧!
她闭上眼,任水流溅过头脸,洗去身上所有的污泥,也冲走心中翻腾的情爱。四周只有哗啦啦的流水声,天地万物于此时此地停息,她也化入脉脉清流,不再是自己了。
长发粘在湿衣上,好像有人为她轻轻撩拨,以指头细细揉抚着。
她低下头,看到清澈晶亮的水瀑中,有一双手卷起她的一束头发,仔细地揉洗发上的泥水,又顺着晶莹的水流,一再地为她梳理轻抚。
是谁?她猛一抬头就撞上了赵瞵的胸膛。而他,也是站在瀑布下,浑身湿透地陪她冲水。
他看进她的眼底,抚上她的脸颊,为她擦洗脸上未冲净的泥巴,顺着眼睛、鼻翼、嘴唇到颈项。
他柔情地道:“玉璞,瑶台峰是我的地盘,你躲不久的。”
玉璞垂下头,“我死了。”
他亲吻着她的脸颊,“死了吗?为什么眼睛这么明亮?嘴唇这么滟红?”
玉璞后退一步,“你看到的是鬼魂。”
赵瞵握住她的手臂,“不要再骗我了!你没有喝孟婆汤,你不会忘却人间事的,你记得吗?你是我的妻子啊!”
“我不是!”玉璞猛摇头,却挣不开他的手臂。
赵瞵紧紧拥住她,深怕她又会消逝,“你曾经要我抱你,现在,我就永远抱住你,不会再放了。”
“不要……”玉璞被他抱得气闷,头脸又是滔滔水流,她挣扎着探头喘气,却立即被赵瞵吻住了她的唇。
他疯狂热烈地索求着。这次,他不怕会弄痛她,也不是临死前的哀哀伤别,而是他一心一意地向着他有血有肉的妻子诉尽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