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雇用杀手,牺牲这么多人命,你残酷得连猪狗都不如!”赖柯恩亦怒叫。
残酷?陆皓奇想笑,这又是他的蚂蚁定律。
当被杀者是实验的目的,一点也不可惜,可是一旦变成人体,自然残酷得连猪狗都不如了。
中川跪倒下来,眼角有泪。
“中国人不是说过:未知生,焉知死?我竟然不留在女儿身旁好好照顾她,却妄想利用你的谬论保全她的性命……,可笑……”
杜蒙特捧着头,身子滚倒在地。
“我疯了,我真的疯了,我所说的理论无人相信,只有这个办法才能让别人尊重我,只有钱……钱……钱……”
陆皓奇叹气,他在科学界,不也和他有同样的情形?不过他比他更聪明些,懂得改行当侦探,懂得将一身理论推理到现实生活中,懂得爱人和生存的道理,所以他不会走火入魔,更不会变得如地上人一般──猪狗不如。
最后,杜蒙特被抬出去,雨伞凶杀案的主谋落网。
大神探的工作暂告一段落,可是他的小情人呢?他想起郑似钢。
她依旧闭着眼躺在床上,身体一动也不动。
陆皓奇朝她走近,她的呼吸平稳顺畅,证明她一点事也没有,只不过……,她始终没有睁开眼睛。
于是他轻拍她的面颊。
原来,早在杜蒙特举起刀时,她晕了过去。
第十章
郑似钢躺进她私人的病房,由她私人医师为她诊断,她私人护士照料。
从缅甸回来的郑似钢,再也钢硬不起来,她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
医生摇头告诉她,她可能是国内第一个饥寒瘦死的人。意外地,她身子倒像经常挨饿受冻般,役一个星期,身上便多出一些好看的肉来。
陆皓奇自将她送进医院后,从此消失不见。
她无一时一刻不惦记着他。陆皓奇的影子像鬼魅般缠住她的心房,她真后悔没说出“我爱你”就昏了过去。
她想陆皓奇必然回到他山中的小木屋,依然自得其乐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而她呢?只能为了怀念他的一根羽毛而不能生活。
她真想找他,可惜那双腿不能行走,原来在缅甸所长的脓包,回到国内立刻溃烂成疾;她真想打个电话给他,又苦于住在荒山野地的他,哪来的电话!
想半天,只有等她出院后再说。
回到国内,触目可见周遭熟悉的环境,再思及过往,郑似钢忍不住就要想起周一庆。
这下可好,她怎么对他交代?
她不爱他的,郑似钢从来就没有爱过周一庆。
女人总有千万个理由嫁给她不爱的男人,她绝非等到陆皓奇出现后才认知这件事实。
爱上一个人,可喜可贺;发现从没爱上一个人,更可喜可贺。郑似钢应是双喜临门大喜大贺了,可是她始终郁郁寡欢,悯怅得不知如何是好。
第一个为难她的,便是她要怎么和周一庆解释?
据她知道,男人最忍受不住的,便是情人别恋的难堪。就像魔镜告诉女人,她不是世界上最美的,一样难堪。
若她轻言别离,周一庆会如何反应?
她猜他必会轻弹男子泪,如果他真心爱她的话。或是暴跳如雷怒声咒骂,如果他在乎她的话。
包或者,举枪杀了她。如果真是这样,她不会怪他。她曾为了一个男人的诺言轻易就死,又何况死于她对不起的男人手上?
不管如何,该说的话就是要说,这是郑似钢一贯的作为,她要和周一庆──解除婚约。
第二件为难她的,她该如何向陆皓奇表达爱意?这将是她这一辈子里面临最为难之事,比躺在手术台等待死亡更令她手足无措。
如果她记得不错,陆皓奇曾抱着她,希望她成为他的小情人。往事历历如昨,每一思起,总令她魂飞魄散──快乐得不得了。
可是今非昔比。当时他们处于四面楚歌、败壁颓垣的状态,临死之前,放眼所见的景物自然分外珍惜,是故警堆中的男人婆也可能化作西施再现;一旦回归现实,死亡危机不再危困他们,郑似钢便回到原来的郑似钢,原来的男人婆,他的感情还会依旧吗?
目前情形看来,陆皓奇明显逃避她。弹指一算,郑似钢住院已有一个星期,陆皓奇却不曾来看过她。这份挫折令她伤心透了,才初闻恋爱滋味不久的郑似钢,已然饱受失意的痛楚。
当郑似钢忙着整理行装准备出院,并打算上山向陆皓奇讨回情人债时,她的私人小护士突然闯进来,用满布红晕的脸庞贴近她耳边。
“周队长来看你。”
她心底直吁几口气,这个被她几乎忘记的情人债,有人比她先上门讨回。不过,这小护士脸红个什么劲?莫不是小女孩将周一庆视为未来择偶的对象?若是如此,她要劝她三思而后行。同时,她发现,这小护士今天穿了颇有喜气的一身红。
“庆祝我出院?”郑似钢瞄她身上一眼。
小护士脸上的红,更胜身上的喜气。
“都有。”说完,小护士一溜烟逃出门。
什么叫“都有”?郑似钢不禁怀疑小护士的喜事不只一件。不过,她已没多少时间怀疑了,周一庆打开房门走进来。
郑似钢已准备多时,就等周一庆出现后和他摊牌。
周一庆捧来一大束红玫瑰,多得几乎遮住他的面容。当他将花递给郑似钢时,她看到周一庆的脸比花还红。
郑似钢愣在原地,眼光盯着花看却迟迟不敢接受。
她暗呼一声,她才想和他摊牌,他却捧来求婚的花束,更令她骑虎难下了。
“我有件事对你说。”他们同声出口。
两人愣一下,想笑又笑不出。
郑似钢这才发现周一庆穿上整套的黑色大礼服。
“你先说。”他们又同声而出。
两人不约而同抿嘴莞尔。
“我们一起说吧!”郑似钢这样提议。
于是两人默数三下一起说。
“我要和你解除婚约!”两人说完话,同时惊愣住。
“你说什么?”郑似钢先按捺不住发难。
周一庆面有惭色。
“我说了,似钢你听完后,千万不要哭。”郑似钢傻傻点头。
“我要结婚了,和你的私人护士。不要怪我,爱情实在奇怪得可以,自从你离开,除去你的阴影后,我才知道她是这么甜美芬芳,所以忍不住摘下她,现在我们非结婚不可。”
说来说去,原来周一庆要娶的是“”两字。不过,满适合他的。
郑似钢忍不住泪流满面。
“说好的,你不哭。”
她怎么告诉他,她是喜极而泣呢?
于是她一把接过他的花,并真心祝福他们。
郑似钢走出病房,经过医院的长廊,陪伴的始终是一条孤独的长影。
她知道该怎么做了,既已偿还了别人的人情债,至于别人欠她的爱情债,她当然非要回不可。
陆皓奇。她默念他的名字。
今天起,世界将多出一对佳偶,周一庆有了他的小情人。
等她走出医院大门,世界又将多出另一对佳偶,大神探的小情人。
对于周一庆的黑色结婚礼服,她不喜欢。
她幻想陆皓奇该穿上一袭白色的燕尾装,像王子般骑上他的白马,英姿勃发迎接他的公主到来。
她忍不住微笑,这是每个女孩拥有过的梦,即使身经百战、玩火弄枪的郑大警官也不例外。
除去警装的她,希望拥有她的爱人。
她的白马王子……白马……她真的看到了白马!
当郑似钢走出医院,初见的不是绚烂的阳光,而是一匹耀眼辉灿的白马!
陆皓奇坐在上头,隔街观望。
他穿了一身白色西装,英姿勃发、神采飞扬,一如她想像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