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思至此,贺祺远真想跳起来破口大骂,凭他贺祺远这样有财有才的大男人,会比不上一个瞎子或瘸子吗?
当他发现桑榆目光闪烁、知足幸褔的光彩后,他再一次觉得掳获不到她的一点心思,再一次颓废在她坚强的石榴裙下。
“为什么爱我?”忽然她问。
他吓一跳,这个问题太突然,今他措手不及。
“爱……爱……爱就爱嘛!中国字你不懂吗?”他生气地叫。
她笑起来,笑裹有一些隐藏的凄凉。
他真恨自己,为什么向她表达的机会来了,他却愚蠢地想不出一个理由。
为什么爱她?他开始头痛。
他突然想起古代的婚姻……洞房花烛夜的那一晚,当男人掀起女人的红巾,看到了这位将与他一生长相厮守的女人时,男人便暗自叫道:对了,就是她这个男人命定幸福一生。
如果他叫道:倒楣了同样也命定他不幸的一生。
而当贺祺远第一次见到桑榆时,他发誓听到心底的呼唤:对了,就是她……那一次,不是风花雪月的夜晚,更不是鸾凤合鸣的好天气,而是贺祺远塞了两个钟头的车,又淋了一身雨的傍晚。那一天,他才刚从国外学成归来,第一次走进摄影棚,便见到了桑榆……凭良心论,那天的桑榆,是他所见过的她,最最难看的一次。
她和他一样淋了一身雨,原本一头乌黑娇柔的秀发,变得污黑胶揉粘在头皮上,当时她穿了男人的雨衣雨裤︵幸好没戴雨帽、穿雨鞋,否则贺祺还要以为碰到外星人了︶,她正为迟到之事,和制作人吵得天翻地覆,一张小小的瓜子脸气得通红。
贺棋远楞住,世界变得渺茫无边,在天地万籁俱寂之间,只有一个闪动的人影……他暗叫一声:对了,就是她……至于什么对了,当时贺祺远全然不清楚。
眼前景物正吵得热烈之际,忽然桑榆顺手拉过他,要贺祺远帮她评理,此举惹起不少人的胆战心惊,原来贺祺远的回国,早已轰动电视传播媒体,唯独桑榆还不知道所拉的人是何方神圣。
两手交握,两心相碰,谁也没想到,贺稘远这一评理之下,竟将自己投入爱的漩涡中。
别人笑贺祺远上辈子欠桑榆的编剧费未还,今世让桑褕登门来讨债。他也信了这一点,不然为什么天下美女这么多,唯独桑榆让他无法自拔……到底桑榆哪一点能吸引贺祺远?对整日在美女堆裹混的贺祺远而言,美色是最廉价的。
贺祺远眼中的桑榆,只不过稍微秀丽了些,稍微纤细了些,稍微孤做了些,却有严重的固执,这些就是吸引贺祺远的原因。
或许这些“稍微”,也是没有任何的女人可取代的。
她就是桑榆,他就是贺祺远,贺祺远决定非爱上桑榆不可。
若能两厢情愿还好,可是贺祺远始终陷入苦战,她总是对他保持不闻不问、不理不睬的态度。
他告诉她,他爱她,她笑一笑。
他告诉她,他要她,她笑一笑。
他告诉她,他每一个细胞都爱她、要她,她还是笑一笑。
这笑一笑之间,到底代表了什么?
“贺祺远,我真的不爱你!”
她冷酷的声音,将他从梦境中拉回现实,他心如刀割、肝肠寸斯,这就是他最害怕的事。
“你离我太远,我无法预测你的下一步动作,无法准备迎接你的喜或忧,无法知道你的心思、你的愁绪,这样我如何在你的肩膀内,寻求我的一小片天空?你:太丰富了,不是我这样的女人能够承受的。”
他静默无语,她说的没错,他们是两个极端的人,他却蠢得奢望将两人拉成一直线。
“好了,倘若我们连朋友都当不成,就到此结束吧!我已经累得不需要朋友。”她站起身,拍拍裙摆。
“你要走了?”他闷闷地说。
她点头,随手将饮尽的空盒丢入垃圾桶内那是他的心,他的冰红茶,居然被她狠心的丢弃。
“还写吗?”他忽然说。
她笑笑,像个谜,又不全是。
“当然,不过这次要改变风格。”
他眼中充满疑惑……她甜美的笑容,今太阳都失了色,匆匆躲进云层裹,天气似乎凉爽了许多,少了夏日的捉弄。
“这次写我的故事。”
他张大眼,却见她如和风一般,,飘离了他的视线,她离开了他。
贺祺还不知又在公园裹生了多久,一直到日落黄昏,还意犹未尽。
腰际的大哥大不断警告他有许多做不完的事待办,他却只有一个念头……绝不放弃她!
第二章
夏日的傍晚,太阳迟迟不肯“下班”,任凭人群如何的叫苦和不满。
马路依旧烧融刺烫,行人依旧跳步急行,大车一样赶小车,宇宙还是照样在进行,这一切都不会因为桑榆的决定而改变。
桑榆抬起头,望向灿烂多变的天空,眼底有一抹坚定,要向夏日的艳阳挑战。
她穿着一件宽大的运动衣裤,肩上还提着一个大背包,大得几乎不是她能力所背负得起的重担。
她脚步匆匆,独行于台北街头,紧紧束在脑后的长发一起一落,就像把她的牵牵挂挂一并丢在脑后。
眼看车站就在眼前,她眉心轻锁,眼底却不流失那一抹坚定色彩,她冷静沉着地看了周遭一眼,再一次肯定她是孤独的,然后头也不回地走进车站。
在车站裹喜、怒、哀、乐交织的怖图中,桑榆夹杂在其中,显得有点凄凉,她眼光轻轻游移,感叹在人来人往的潮流里,竟然找不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就像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肯回头,望她一眼……
这次桑榆的出走,没有交代任何人,也没有留下地址或电话,当然也没有得到任何人的怜悯和挽留。
对于出走的动机,她下得草率,就是“出去走走”如此而已,没有什么惊世骇俗的恐怖动机。
演艺圈内,一个人无故失踪,可以让人无尽的联想,甚至可让炒花边新闻的记者一夜致富,这仅止于有头有脸的大明星们,对于没没无闻的心编剧,绝不会有人浪费笔水渲染一番。
不过同行的唇枪舌剑一定不会少,最后谣言仓无限扩大,直到她再出现为止。若是她还是迟迟不出现,喝采的会比惋惜的多。
这些桑榆都经历过,她最大的谣言;也就是旁人对她最感兴趣的地方,莫过她和贺大导演的名字相系在一起。
桑榆敢以她全部家当打赌,现在的大家,必在猜测她,是否已被贺祺远纳人后宫“饲养”了?
想到贺祺远,桑榆坚决地摇了头,想用力摆开他的身影……
与其说是桑榆对目前创作的失望,不如说是桑榆对日前电视制作的失望,更不如是说桑榆对编剧这一行的严重失望,但总总理由,都不如说是桑榆对贺祺远的失望,才是最恰当的。
桑榆扪心自问,她对贺祺远未抱着希望,又何来的失望?
她的失望,严格说来,就是对像贺祺远这样才华出众的人的焦虑……
贺祺远的名字,正代表有财有势、又才华洋溢的电视人。只要一本剧本落于他掌间,他马上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营造一种情感——电视要的情感,编审要的情感,他要的情感,以及千万观众所要的情感……
而这些情感,都可以不是编剧想要的情感。
桑榆最害怕的就是这一点。
贺祺远太有才华了,他天生就是要吃这行饭的人,只要他用余光瞄一下剧本前后,就断定能将剧作家的血汗精髓——啃咬殆尽,以致只要才华略逊他一筹的人,就注定被他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