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说,如果台风天吹落一块招牌,被招牌压到的七个人中,就有五个是干导演的,说来导演一点也不稀奇。而贺棋远却不同凡响,居然在很短的五年内领先群众,成为目前土产电影、电视导演一枝独秀的局面,这异人的禀赋,除了他个人得天青睐之外,也要多亏他制片老爹的功劳。
总之,贺棋还会替桑愉顶下千灾万难,当然有原因。
他爱桑偷
?
好像有些不可思议,但是事实便是如此,况且演艺界谈情说爱,最不需要原因和理由,讲白了就是互相勾结、利用。
男的要美色,女的要财气,要多了,是替自己找麻烦。
为什么只说贺棋远爱上顾桑愉,而不说他们相爱呢?他们认识好多年了,打从贺棋远刚回国开始。
问题出在桑愉的态度。
桑偷对这位演艺界之贺公子、贺大导演、贺家大阿哥,总是若即若离,坚持他们只能当朋友的原则。
她的举动,大大伤害贺棋远在传播界的威严,让他尝尽追求无门之苦。
像贺棋远这般的才气和财气,桑偷居然能视若无睹?她有她的解释。
从她开始全心奉献给编写创作时,她早就置才、名(柴米)于度外了。
同时,让贺棋远最倾心的,也是桑偷不把他当成一回事的孤傲态度。
现在桑愉有事了,贺棋远当然要奋不顾身,出面收拾残局。
首先他来到丁制作的制作公司,光是他那辆劳斯莱斯的大轿车停在门口,就引起整个公司同仁的围观,而丁制作新买的宾士,真知蚂蚁见了蟑螂般,整个萎缩起来。
听闻“台风警报”拉起,丁制作立刻穿戴整齐匆匆忙忙奔出,脸上还有残余末刮去的肥皂泡沫,他牛遮脸地迎接这位贵客临门。
将贺棋远迎人他的办公室,贺棋远立刻以委婉的方式说明来意。
“桑偷,是我的朋友,据说你们处得并不愉快……”
丁制作猛擦一把流下的冷汗,据说这个可会害死人……
因为小编剧可以不当他一回事,但是大导演可得罪不来……
“没这回事,我们相处融洽,她就像我的亲生女儿一样。”
贺棋远眼光立刻变得锐利,丁制作神经一绷,随即可以感觉椅子上多了一滩
“那你怎么忍心让自己的亲生女儿流离颠沛、挨饿受冻?顾桑偷已经一年没有上演的剧本可写!”
贺棋远所说的“无上演之剧本可写”,是指桑偷已经一年毫无酬劳可领。
电视界还有个不成文的规定,编剧的酬劳,总要等到戏能够真正上档才论酬。
这是连劳工基本福利法都无法控制的恶劣现象……
要了解此现象之恶劣性,先得知道一出戏的制作过程。
首先,目前因为电视公司极少有内制节目(内制,就是指电视公司出资,自制节目)以需要放给民营之制作公司制作。
而一般民营之传播公司,要挤进电视台制作节目,先要具备充分的节目企划。
当然,要说服电规台放包给此制作群,除了适度的红包礼品外,不外乎就是正式的文字企划报告。
只要一本企划书写得冠冕堂皇,内容又能极尽吹嘘之能力,而制作群名声显赫,这出戏,八成不会有问题。
所以,一家制作公司在戏末开锣前,可以小得只有两个人,一个制作人和打前锋的企划人。
如果再碰到不肯多花钱的制作人,那这位企划者就倒大楣了。
他可能投寄了无数件企划书给电视台,却都石沉大海,而每一本企划书,从节目企划动机、主旨、特色以至四十集大纲样样具备,写完一本企划书,等于完成一部经典之作。但是,如果电视台的企划大爷,看都没看就扔了,那他运纸张费都要倒贴。因为制作人有理由不出分文,只要编一个“能力不足”的理由就行了。
桑榆的状况即是如此,从策划、进行至企划而编剧,一年的光阴如水流失,分文未得,只有等节目演完了,制作人才能大发慈悲分她一杯羹。
可惜这杯即将到手的羹汤,却被她一脚踢翻了。
贺棋远当然明白小编剧的可悲,但是他是大导演,不是慈善家。套一句电视人常用的话,“吃不了苦,就滚!”
丁制作心底已然明白贺祺远这次到来的目的。不过他更明白,在这行裹弱肉强食的道理,桑榆和他比起来是弱肉,而他和贺祺远比起来也是弱肉,但总不能因为强者贪食,弱肉就要死两次,以满足他的口欲吧?
“桑榆……她很难伺候,剧本一点伸缩性都没有,要我们怎么应付电视公司千奇百怪的状况?如果每个编剧都和她一样,那我如何管理在我之下、在她之上的万人呢?”丁制作的声音细如虫蚁。
他的话不无道理,贺祺远当然知道头头的上面还有头头。
电视公司内部确实有打点不完、发不完的各种刁难,加上演员和其他工作同仁的刁难,都不是一个丁某人或贺祺还可以预料的,看来看去,只有编剧一人可以呼来唤去……“编剧换了就算了,只希望您丁老,大人不计小人过,别因为她的牛脾气,就截断她的生路,如果有好的机会,别忘了再拉她一把。”贺祺远沉住气说。
“当然当然,凭贺大导一句话,保证桑榆明儿个一炮就红。”丁制作谄媚地连北京腔都出口了。
等笑脸送出贺祺远,丁制作除了赶紧叫下人冲洗他湿透了的椅子外,并马上达拨数十个电话,给其他制作人。
他知道,只要他帮桑榆一个忙,等于是帮贺祺远的忙,也等于为自己立下大功。
以后,丁制作可以对外直言,他和贺祺远是哥儿们的好兄弟。
电视界只传坏事不传好事。经过数次的经验,桑榆的才华没有被传出,倒是牛脾气传遍千里,要不是看在贺祺远的面子上,谁要理会一个小小的臭编剧?
桑榆不是傻瓜,也知道贺祺远在她背后撑腰:不过她最气他的也是这一点。
“贺祺远!我警告你,再干涉我的事,我就和你绝交!”桑榆跑到贺祺远面前,破口大叫,也不管他正在录制节目。
在众目睽睽下,贺祺远气得牙根差点咬碎。
别人总将贺祺远的面子捧成金,而桑榆从来不曾顾虑到他的面子问题,也不曾想过电粯界最容易造谣生非,他笃定明天必有许多人背地说他上辈子欠编剧费投给。
他气极败坏地将桑榆拉到一旁,而她小小的脸蛋也气得通红。
“你的脾气不改,别想吃这行饭!”
“我从来也没想过以这行吃饭,不然我会活到今天吗?”她朝他怒吼。
“那你到底想做什么?在此是非之地瞎混鬼混,能混出什么名堂?”贺祺远也忍不住,声音随即放大。
这一大声,贺祺远以为,可震服桑榆了吧!没想到她更杏眼圆睁,掉头就离去。
贺祺远一惊之下,脚步也飞着跟上去……他开始相信是上一辈子欠她的编剧费投给。
“好了,我知道你有心事,我们找个地方谈谈。”情急之下,他抓住她的手,未料被她一手甩开。
堂堂青年大导演贺棋远:贺大制片的独生子,一只手就悬在半空中,放也不是、留也不成……就在地那头精致的秀发又要飞旋离去时,贺祺远无法理会他那只手处境甚忧,立刻又迈开步伐,飞踉上去。
这一下,他再有胆也不敢抓住她。
两人大步跟小步走出摄影棚,又小步拖慢步,过了几条街,直到桑榆走累了停下,贺祺远差点一头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