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川蜀在西南,长白在东北,方向背道而驰,两人因而无法再结伴同行。华爱赶着入川采药,而钟思敏也心系狄祸,商议一番后便决定分道扬镳。钟思敏允诺,找着狄祸后,将与他一道前往川蜀会合,帮着寻找唐非,向他索讨雪山冰莲。
钟思敏一到张家沟,立即四处询问狄祸的消息,得知确曾有一位相貌俊逸、神情冷漠,年约二六左右的男子,数度进入长白山地,准备摘取长白参王。她也从六福客栈的店家口中,获悉那名男子常下山补货;因此,她住进了六福客栈等候。因为根据那些人的描述,钟思敏有把握是狄祸无误。
这一日,她依旧在六福客栈的堂口茶座枯候了一整天。白日依山尽,入山采参的农户陆陆续续踏着斜阳而归。望穿秋水的钟思敏引颈长盼,多希望在那三三两两的归人中,能发现那一抹教她悬念的影子。
山道远处,一个熟悉的伟岸身影乍然映入钟思敏眼帘;她惊喜地发现,那人正是含恨而去的狄祸。
强抑如雷的心跳,她目不转睛地盯视着渐行渐近的狄祸,赫然发觉到他憔悴了许多。那分落寞萧然,很狠撞击钟思敏的心房。
狄祸目不转睛地步入茶棚,并未发现有一双热切的眼瞳,正深情地凝滕着自己。
钟思敏待他入座歇息片刻,店家奉上一壶香茗后,这才款步趋前招呼:“狄祸。”
甜美而熟稔的声音,教狄祸刹那失神,以为是自己的幻听。抬起狐疑的冰眸,难以置信地发现,站在眼前的竟是教他痛断肝肠的人儿。
狄祸浑身紧绷得像块石头,表情冷硬,没有答腔。
钟思敏知他还在恼恨,也自觉理亏,只好再一次打破沉默的僵局:“狄祸,好久不见了。你……你想找长白参王么?”
狄祸还是没有回应,担心一开口,会泄漏心中激荡的情绪。再次见面,只会使本已快结痂的伤口再度受创崩裂。他暗自咬牙隐忍伤恸,冷漠地招来店家,吩咐他立即补充干粮、饮水,准备马不停蹄地再入长白山区,只为了避离这依旧挑动他心弦的女人。
“狄祸,你待会儿马上又要上山么?天快黑了,山路陡峭难行,何不休息一夜,明天再登山不迟。”等店老板下去张罗后,钟思敏又幽幽开口。
“不干你的事。”狄祸终于回了一句,冰冷的眼光,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华大夫要我转告你,长白参王及天山灵芝虽是稀世药材,但它的价值也就在于能救人性命。所以,她并不心疼这两味珍药,要你切莫再辛苦寻还她。”
“狄某从不欠人人情。”
“那两味药是用在我身上,就算欠人情也该由我来偿还,你犯不着如此辛苦——”
话未竟,狄祸已愀然变色。
没错,他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钟思敏见他脸色铁青,倏然惊悟说岔了话。真是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啊!
虽说她是不忍见他太劳累,但说出来的话却似乎在嫌人家多事。狄祸心中原本已有嫌隙,这样一来岂非又在他伤口抹盐?
“狄祸,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钟思敏心急地解释,狄祸却不想给她往下说的机会,拿起店家送上的粮货,付了银两,背起行囊掉头就走。
“狄祸……”
望着他挺直的腰杆,却透着孤伶的背影,钟思敏泫然欲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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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祸重入长白山地,健步如飞。
未几,他就发现钟思敏尾随身后;像要跟她赌气一般,他埋首疾行。尽避夜幕低垂,山路行走不易,他却丝毫没有停下休息的迹象。
钟思敏借着皎洁的月色指路,在后头紧追不舍。她跌跌撞撞、气喘吁吁,只觉又饿又冷,累得好想摊下来歇息;但,又怕跟不上狄祸的脚步,只得咬牙苦撑。
“狄祸……等等我……”她的声音疲惫急喘,只是前方的狄祸仍不为所动。
钟思敏才智过人,轻功也不弱,但武功却只平平。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先天不足的限制;她体质性冷畏寒,先天底子不够扎实,因而难以练就上乘武学。
上次攀登大雪山,因事先有万全准备,狐裘棉袄御寒衣物包裹了一身;夜晚则生柴火,并依偎在狄祸身旁取暖,才未引发寒症宿疾,得以全身而退。
然而,这次狄祸走得突然,钟思敏根本不及准备,就匆忙跟上;沿途他又急行,不肯歇脚休息,他体能好撑得住,但钟思敏可就吃不消了。
“狄……祸……”她的力气终于用尽,颓然仆倒在雪地上,微弱的声音呼唤,只化成唇角无力的低喃。
前方埋首急行的狄祸陡然煞住脚步。饶是梦呓般轻声的低唤,只在钟思敏口中回荡;但,仿佛心有灵犀般,狄祸竟听见那来自她心灵深处的呼唤。
侧耳倾听半晌,后头悄无足声,狄祸下意识地回首,却惊见钟思敏纤巧的身影,一动也不动地俯倒在皑皑雪地上。
她……怎么了?累昏了?冻僵了?还是……
狄祸踌躇着是否该趋前一探究竟,然而,他脑中突然响起一声警语,提醒他之前受到的屈辱。想到她为了赢取一颗宝珠,竟不惜与田慕白打赌戏弄自己,狄祸顿感心灰意冷。他紧咬牙根,绝决地转身往山中行走,心中一再警告自己,切莫又中了她的苦肉计。
她——不过又是在作戏罢了。
可……狄祸的脚竟像被绑上百斤重的铜锤般,沉重得迈不开;因为他察觉到身后依旧没有动静,钟思敏并未如预期的起身跟进,看来这次不似作假。
可恨哪!诅咒白自己不下千万遍,心头那分牵挂硬是放不下,狄祸终究还是奔向了雪地上那点孤伶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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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思敏病势来得猛急,狄祸只得将她抱回六福客栈;原本苍白如纸的两颊,却转成异常的赤红,冰冷的身躯也烧烫得惊人。
急急请来的大夫,在为钟思敏把过脉息后,面色凝重。
“怎么了?大夫,她的病情究竟如何?”狄祸见他脸色沉凝,不由紧张地追问。
“这位姑娘体质性冷畏寒,有先天的寒症宿疾。平时若注意保暖,倒也无甚大碍;但若不小心着了凉、受了寒,一旦引发体内宿疾,病情就不太乐观。”
“那该如何是好?她病得很……严重么?”
“这位姑娘应该了解出自己的寒症宿疾,何以如此大意,让身子冻寒到这地步,只怕是凶多吉少了。”大夫摇头叹息。
“嘎?”狄祸霎时六神无主,整颗心揪得死紧。
“如今只能尽人事听天命,我先开几帖怯寒补气的药方,护住她的元气。若能安然度过这几日,就是她福大命大,届时还得长期调养,才得以痊愈。”
“是,那就有劳大夫。”狄祸已经心乱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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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思敏高烧昏迷整整三天三夜了,全赖狄祸衣不解带地悉心照料。不过,男女有别,擦洗、换衣等敏感事务,他另外雇请客栈的老板娘代为处理。
说起来,狄祸还真是个君子哩!
这三天,大夫每天到客栈复诊,对钟思敏的病况,并不抱持乐观。
“唉!已经三天了,钟姑娘还是昏睡不醒,恐怕……”
“大夫,您一定要救她,花多少钱我在所不惜,我会想办法筹出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