卸下锦衣玉裘,换穿一袭轻便家居衫袍的庄严,手握”卷‘昭明文选’,悠闲自在地斜靠在座椅上览读。
吕文绣则是端坐板台前,梳理一头如云秀发。
“阿严,你发现了么?小叔打从洞庭回来后,好像变了个人似地,整日不言不笑、落落寡欢,真教人忧心。”吕文绣突然喟叹道。
“唔……”庄严沉迷书中,头也不抬,只虚应一声。
吕文绣皱眉看向漠不关心的夫婿,有点气结!难不成那本书,比他的亲弟重要?
“阿严!”她稍稍提高音量,以示小小抗议。
“呃?什么?”庄严总算从书上调开视线,望着妻子。
“我说小叔最近心事重重,你是他大哥,好歹问问他,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嘛!”庄严放下书本,坐正了身躯,两道如电的目光,扫视着对镜理粗的妻子。
“阿绣,你好像从以前就特别关心阿逸哦?”成亲后,他还是个大醋桶,动不动就对庄逸吃味。
“阿严!”吕文绣回过身子,满脸无奈。“瞧你又来了!小叔是你弟弟,我关心他也是应该呀!再说……”
她顿口不语,双烦泛起一层红晕,娇羞无限。
“再说什么?”庄严则是促狭地故意追问。
“如果不是小叔,我们……根本不可能结识……”
“不可能结识。当然也就不可能成就我们这段如神仙眷侣般的美满姻缘,你是这个意思吧?”
“是……是呀。”吕文绣颊边红霞更艳。
“哈哈哈!”庄严突地爆出一长串朗笑,恣意欣赏爱妻娇羞妩媚的风情。
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吕文绣依然不减少女特有的青涩,教庄严看她千遍也不厌倦。是以,他总喜欢逗她,就是因为爱极妻子粉脸含羞的娇俏模样。
“阿严,你……”吕文绣这才发现又被捉弄了,赌气地转过身去,不再睬他。
庄严几个大步就赶到妆台前,一伸猿臂,将爱妻从背后紧紧拥住温存。
“阿绣,别气、别气!”他跟她耳鬓厮磨,情深款款:“我知道你关心我的家人,让为夫的我十二万分感动。只是,我也问过阿逸好多回,他打死不说,我也没办法呀!”
吕文绣浑身不可抑地冷起一阵轻颤。结婚以来,丈夫的热情有增无减,而对他的挑逗、碰触,她依然如往昔一般,控制不住如雷的怦急心跳。
“阿严,既然小叔守口如瓶,那……不如你下一趟洞庭,去向君老爷探问一番可好?”在丈夫的挑情下,吕文绣对庄逸关心不减,勉强捺下浮动的心神,向夫婿建议。
“阿绣,上次为了蝶儿,你要我千里迢迢跑到回疆大漠,把库利斯劝回江南。这一次为了阿逸,你又要我南下洞庭一探究竟。看来,你对他人,永远比对自己的相公好喔!嗯?”庄严假装不平地,在妻子耳畔低声抗争。
“阿严,你说的什么话?我是蝶儿跟阿逸的大嫂,对他们好也是应该的。”吕文绣急急分辩。
“你是他们大嫂,却是我妻子,不准你对他们比对我还好。”庄严继续瞎缠。
“我哪有……”连弟妹的醋都要吃,吕文绣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庄严又逸出一串轻笑,吕文绣才知又上当了!
在人前是个冷肃练达大商贾形象的庄严,在妻子面前,却不失赤子之心,总像个顽皮的大孩子般,喜欢逗吕文绣开心。
“不理你了。”吕文绣故意鼓起腮帮子。对这位俊挺精干的夫君,她可是又爱又恼!
“阿绣,我是跟你闹着玩儿的。我知道你将我的弟妹当成自己的亲弟妹看待,很感谢你这份心。阿逸的事你不用担心,过两天,我就去一趟岳阳,定会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还你从前那个爽朗豁达的小叔。”嘻闹一阵后,庄严总算正色地回应妻子的焦急。
“我就知道,你这当大哥的平日虽然严厉,事实上,却是最关心弟妹的好兄长。”吕文绣这才舒怀娇笑。
“是个好兄长,那……是不是个好丈夫呢,娘子?”庄严又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回复顽劣本性。
“你……就是夸不得你两句,真是……”吕文绣佯怒,却被丈夫霸气地吻上香唇,堵住她下面的一串娇嗔……
第十章
一骑快马风驰电掣,庄严风尘仆仆赶抵洞庭岳阳。
君啸天据报,赶忙出门迎贵客;当他见到挺拔不群的庄严时,不由哈哈大笑:
“庄大少,久违了,别来无恙呀?”
“几年不见,君老爷还是健朗得很啊!”庄严也朗笑抱拳。
“好说、好说。庄大少才是风采依旧,精神奕奕呵!”君啸天一面寒暄,一面肃客,将庄严迎进大厅。
主客坐定,家丁奉茗。君啸天才又含笑开口:
“今天是什么风,将大忙人吹到寒舍呢?”
庄严处事作风一向流畅明快,绝不拖泥带水,遂开门见山:
“只因舍弟到岳阳向君老爷祝寿返家后,终日落落寡欢,似有心事无限。家母及拙荆担忧不已,故而要庄严南下洞庭一探真相。”
君啸天闻言,心中已大致了然。
自从庄逸辞返南京,女儿脸上失去了欢颜,整日里眉锁深秋,茶饭不思,人都瘦了一圈。看在两老眼里,着实焦心不已,却又无计可施!
明明倾心庄逸,却执意下嫁纪伦飞,把自己折腾得形消体瘦,君啸天真的不懂女儿心思!
没想到庄逸回到南京,一样两地相思,为情所苦;就不知这两个年轻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既然庄严专程前来探求究竟,君啸天也不好隐瞒,很爽快地将事情始末全盘托出。
“原来如此。”庄严恍然。原来庄逸是碰上了感情困扰。“君老爷,令暧与纪公子的婚事,是否已成定局?”
“说也奇怪,他们二人八字合婚,却迟迟挑不到文定的好日子;因此,只是口头约定而已。”
“庄某有个不情之请,是否可与令暧见上一面?”既然尚未订亲,事情还有转机。庄严决定直捣黄龙,探询君如意心意。
“这倒无妨,老夫就吩咐下去;待会儿,让小女在偏厅会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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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谷园”中,百花竞放,红紫芬芳;粉蝶儿翩舞花簇,黄髅鸟啼呜枝梢。早春,已稍稍降临人间。
但庄逸走后,君如意生命里,却已没有了春天!
数不尽多少个无眠的漫漫长夜,她睁眼迎接黎明来临,内心却一如黑夜般晦暗无光。
庄逸仿佛已汲竭她体内的生命泉源,只剩下一具空壳,行尸走肉!他热情洋溢的笑脸,生动地烙印在她记忆里,像对她撒出一道奇异的魔网,紧紧束缚她,教她百般争月兑不得!
他说爱她,是否为肺腑之言?此刻,在遥远一方的他,也像自己一样刻骨铭心,追悼这份没有结局的短暂情缘么?或者,他早忘了她,投入另一个女人怀里?
人类是矛盾的动物,拥有时不加珍惜,失去了才觉可贵,若事情能够重新来过一次,她依然会选择纪伦飞吗?君如意不止一次扪心自问!
“小姐、小姐!”吉儿冲进来报信儿,打断君如意驰骋的心思。
“吉儿,什么事慌里慌张地?”
“小姐,老爷要您马上到前院偏厅,去见个贵客。”
“贵客?”是庄逸么?她只认定他是自己生命中的贵客。但君如意也明白,这是她痴心妄想!
庄逸求婚被拒,且知道她将与纪伦飞订亲,已含恨而去,又怎会重返洞庭这块伤心地?
“小姐,来访的客人,真的是个大人物喔!那气势好威仪,也好……吓人。”吉儿吐着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