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爱情来临,当然也是快乐的。但是,这种快乐是要付出的,也要学习去接受失望、伤痛和离别。从此以后,人生不再纯粹。那就好比一个女人有时候会怀念她的童贞,那并不代表她不享受和她心爱的男人同床共枕。
童贞的岁月里,即使爱上了一个男人,也是轻盈的。后来,当我们成为女人了,所有的爱情,也都沉重了一些,变得有分量了。这个时候,我们不仅用心,也用身体去爱一个男人。我跟这个男人,有了一点血肉的牵系。
朱迪之很早就跟她的初恋情人邓初发睡了。那个时候,我和沈光蕙简直有点妒忌了。我还没有遇上心爱的男人,还没有和他睡,我怕我会变成老处女。那时的想法多么可笑?
后来,我们都和自己喜欢的人睡了。朱迪之常常说,她不过是比我们“早登极乐”。
这个曾经是没有男人便不能活的女孩子,也有自己的梦想了。她在律师行当秘书,同时报读了大学的遥距法律课程,已经是第二年了。一切顺利的话,还有三年,她便会成为律师。她从小就想当律师,她念书的成绩也很好,后来因为拼命的恋爱,才会考不上大学。
“要把逝去的光阴追回来。”她是这样鼓励自己的。
逝去的光阴,是可以追回来的吗?我想,过去的恋爱,无论是悠长的还是短暂的,是甜美的还是糟糕的,终究使我们变得坚强。流逝的光阴,也有它的作用。
10
这一天,朱迪之刚刚考完试,她约了我和沈光蕙到她家里吃饭。房子是她去年租的。一个人住,可以专心读书。她忙得很,我们相聚的时光比从前少了许多,所以,每一次见面,也格外珍惜。沈光蕙在测量行的工作也忙,去年,她跟那个有妇之夫分手了。
男人是不是都是这样的?当那段婚姻变得沉闷了,他们会出去找一段爱情,爱得死去活来。一旦被妻子发现了,他们便会垂头败气地回家。在选择的天平上,是从来不公道的。他们不会跟那个第三者离家出走。
沈光蕙来到的时候,兴奋地问我们:
“你们猜到刚才碰到谁?”
“谁?”我问。
“王燕!”她说。
王燕是我们中学时的辅导主任,她是个脸上有胡子的老处女。她自己的贞洁是女学生的贞洁,是她一生捍卫的东西。
“她跟一个男人一起,态度很亲昵呢!”沈光蕙说。
“真的?”我和朱迪之不约而同地尖叫。
“那个男人还长得真不错呢!”沈光蕙恨得牙痒痒。
“会不会是男妓?”朱迪之一边做苹果沙拉一边问。
“那个男人看来有四十多岁了,男妓没有这么老吧?”沈光蕙说。
“你不知道有老妓的吗?”朱迪之说。
“可是,”我说:“既然找男妓,总该找个年轻一点的吧?”
“老妓有老妓的长处。”朱迪之煞有介事的说,“想王燕这座死火山,年轻的小伙子也许没办法把她燃烧。”
对性的热切这方面,朱迪之是无论如何也改不了的。
“那个男人看来不像男妓呀!”沈光蕙说,“没想到王燕也可以谈恋爱。为什么那些长得难看的女人,往往也会找到一个长得不错的男朋友?”
朱迪之一边吃沙拉一边说:“因为她们有一种锲而不舍的精神。我们的条件太好了,我们才不肯去追求和讨好一个男人。这些女人会跟自己说:“好歹也要结一次婚!”她们有一股无坚不摧的意志力。”
“是的,好歹也要结一次婚。”沈光蕙说。
“你想结婚吗?”我问。
“我现在连男朋友也没有,怎样结婚?结婚也是好的,成为了一个男人的妻子,那么,即使他曾经爱上了别的女人,他始终还是会回家的。”
“我们三个之中,谁会首先结婚呢?”朱迪之问。
“是你吗?”我笑着问。
“虽然陈祺正会是一个很不错的丈夫,但我还要念书呀!在成为律师之前,我是绝对不会嫁的。”她说。
陈祺正是朱迪之现在的同学,他们交往一年多了。他是一位中学教师。跟朱迪之所有的旧情人比较,他是最好的了。朱迪之会跟一位老师恋爱,在从前是没法想象的吧?
“会不会是你和林方文?”沈光蕙说。
林方文是不会想结婚的吧?他是个宁愿拥抱自由和孤独也不愿意拥抱温暖家庭的男人。他从来没有向我求婚。有时候,我会恨他不向我求婚。我不是要他真的跟我结婚,我只渴望他是曾经有一刻想为我舍弃自由的。我想听听他怎样向我求婚,那些甜蜜的说话,用来留个纪念也是好的。
像林方文这样的男人,求婚时一定不会说:
“嫁给我吧!”或者是“让我照顾你一辈子!”这些说话吧?对他来说,都太平凡了。
朱迪之脸上带者饱历沧桑的微笑说:
“陈祺正也有向我求婚,那是我们亲热时说的。有哪个男人不曾在床上对自己拥抱着的女人用最甜蜜的言语求过婚呢?谁又会当真呢?那不过跟一样,使更加美妙。”
可是,林方文从来没有给过我这样的。真的恨他呀!却又明知道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情最深处,恨也是柔的。
11
沈光蕙并不是没有人追求的。有一个男同事很喜欢她,可惜,他比她小三岁,而且从来没有谈过恋爱。
“那是小童军呀!有什么不好呢?”朱迪之说。
沈光蕙摇了摇头:“我不想当童军领袖呀!”
“你喜欢他吗?”我问。
她说:“他是不错的,聪明又可爱,而且看样子也是一个很专一的人。”
“当然了,否则怎会二十几岁还没有失身。”朱迪之通常会用失身的年纪来评定一个人对感情的态度。她说,这个推断方法出错的机会非常低。譬如,一个三十岁才失身的女人,绝对不会花心到哪里。一个十六岁已经失身的男人,大家倒是要小心。
“当我三十岁的时候,他才只有二十七岁,那不是太可怕吗?”沈光蕙说。
“是的,也许要花很多钱去买护肤品才敢跟他出去呢!”我说。
“当你到了更年期,他还是壮年呢!”朱迪之说。
“说不定我更会比他早死。”沈光蕙说。
“那倒是好的。”我说,“轮回再世,可以做他的女儿。”
“那要很年轻的时候死才可以呢!”朱迪之说。
我想起了韦丽丽。她是我们的同学。她是在运动会上给一个同学掷出的一个强而有力的铁饼扔中脑袋瓜而死的。那宗意外,夺去了她年轻的生命。死亡,是曾经很遥远,也跟我们很接近的。她已经轮回了么?
如果我比林方文早死,我要轮回再世,做他的女儿。我很想知道,像林方文这样的男人,会是一个怎样的父亲呢?我不要来生再跟他相爱,那还是有机会分开的。我要做他的女儿,流着他身体里的血。我要得到爸爸对女儿那份不求回报和倾尽所有的爱。而且,他永远不会离开我,直至死亡再一次把我们分开。
朱迪之说:“如果陈祺正比我先死,我希望他来生做我的儿子。那么,他可以继续吃我的女乃。我喜欢看着他吃女乃时那个很满足的样子。”
“我应该尝试跟他一起吗?”沈光蕙说。
“谁?”我和朱迪之异口同声的问。
“那个小童军!”沈光蕙没好气的说。
我和朱迪之忙着编写那个轮回再世的故事,早已经忘记了她。
朱迪之把唱盘上的唱片拿走,换了葛米儿的新唱片。她那把低沉的声音好象也是在唱着一个轮回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