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欠你的。”
“晓觉,是什么意思?”我忍不住落泪。
“或许我们的步伐不一致了。”他说。
“步伐不一致?”我不敢相信。
“这三年来,大家身处的环境都不同--”
“我们有通信呀!”
“我在英国吃的苦,你知道多少?”他反问我,“冬天的时候,我住的那间屋暖气坏了,我把带去的衣服全穿在身上,仍然浑身发抖,整晚不能睡。你知道我在结冰的地上滑倒了多少次吗?”
我哑口无言,这三年来,我吃的苦,我以为他会知道,原来他一点也没有想过我。我以为是我们一起捱,他却以为是他一个人在捱。
“大家冷静一下吧。”他说。
我在房间里偷偷地哭了一个晚上。
“什么事?”睡在旁边的乐儿问我。
“没事。”我说。
她背着我睡了。
十年了,我不相信晓觉会离开我,他不是那种人,他不会离开我的。
第二天回到办公室,我提不起劲工作,方元兴高采烈地告诉我,我替他买的那瓶八二年的PETRUS又升值了。
我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面看着自己,我真的象晓觉所说那么低格吗?当我努力去挣钱时,我的样子是不是难看得任何一个男人也不会爱上我?
王真从厕格里出来,她穿着背心和短裤。本来瘦弱的她,两条手臂变得十分结实,肩膊宽了,小肮不见了。
“你--”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
“我去健身呀,健身之后,身体好了,现在我简直爱上了健身,我的教练是香港先生呢。”她对着镜子顾盼自豪。
是的,什么都会变。
“欢儿,你怕不怕失去晓觉?”梦梦问我。
“怕,比死亡更害怕。”我说。
“他是你第一个男人,大部分女人都不是跟第一个男人终老的,我想你记着,万一你失去他--”
“你以为他会变吗?”我制止她说下去。
“谁能保证自己不会变?他以前是从来不会象那天那样对你的。你太爱他了,所以他才敢伤害你。”
“他爱我的,只是我们分开了三年,需要一点时间调节。”
我不敢告诉梦梦,晓觉说我低格,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这两个字比“我不爱你”更刺痛人的心。我可以被任何一个男人批评我低格,可是不能够是我自己的男人。
“有时候我很羡慕你。”梦梦说。
“我有什么值得羡慕?我羡慕你呢。”
“要很多很多爱,才可以这样信任一个男人。”
“是的,他变了,我就一无所有,如果晓觉也变,我以后也不再爱任何一个男人了。”我说。
“我们好象尽说晓觉会变,不会变的呀!”梦梦拍拍我的手背,“还是赶快回家等他电话吧。”
我赶回家,等晓觉的电话。
“姐姐。”
乐儿拿成绩表给我看,她的成绩糟透了,只有两科及格。
“你到底有没有用心读书?”我很生气。
“我今天在街上碰到晓觉哥哥。”她说。
“你别扯开话题。”
“他跟一个女人一起。”
“是同事吧,有什么特别。”
“他们很亲昵啊!”
我的心象给一把斧头狠狠地劈了一下,他爱上了别人,他要离开,不是因为我低格,是他不再爱我。低格只不过是一个藉口。
第二天下班后,我在他工作的会计师楼外面等他出来。他见到我,有点愕然。
“欢儿,你在这里干什么?”他问我。
“你是不是不会再找我了?”
“我只是希望大家都能冷静一下。”
“你是不是有第三者?”我直截了当地问他。
“如果我们之间有问题,有没有第三者也一样有问题。”
“那到底有没有?”我问他。
“没有。”他斩钉截铁地说。
会不会是乐儿撒谎?
“我真的不明白,我们等了三年,终于可以一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哀哀地问他。
“我知道你这三年来为我做了很多事,我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
“你不必为了恩义而留在我身边,我需要的不是这些。”
“我们大家冷静一下好吗?或许真是分开得太久了,需要一点时间适应。”
我奇怪他可以说得那么冷静,是不是在这一刻,我爱他远多于他爱我?
晚上回到家里,我正想责备乐儿,爸爸在屋里发愁。
“乐儿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他说。
我看看手表,是晚上十二点钟,乐儿从没试过那么晚还不回家。
我检查乐儿的抽屉,发现她拿走了身份证和一些衣物,我放在抽屉里的八百元也不见了。
“我们去报警吧,她离家出走。”
离开警署,已经两点多钟了,又不敢吵醒晓觉,这时我才想起铁汉来。
“虽然不是我这区,下班后我也可以帮忙去找你妹妹的。”铁汉说,“也许她只是出去玩几天,不要太担心。”
第二天,我告诉晓觉妹妹失踪。
“我今天不上班,我会四处找找。”我说。
“人海茫茫,到哪里找?”他说,“我今天不能请假。”
我和爸爸在乐儿平时喜欢到的地方找她,找了一整天,也找不到她。
第二天,人口失踪组的探员来录取口供。
“你妹妹平常还跟哪些人来往?”探员问我。
我忍不住伏在桌上呜咽。
铁汉那一边也没有消息,我每天留意报纸,看到有尸体发现的新闻,便害怕得很,担心会是乐儿。
两个礼拜了,乐儿一点消息都没有,爸和我仍要照常上班,家里少了一个人,变得很冷清。爸爸天天晚上都喝酒。
“我是不是一个不合格的爸爸?”他问我。
“我们都不了解她。”我说。
乐儿的性格不象我和爸爸,她说话少,不擅与人沟通。
这一天,我到高海明的公司开会,在电梯里碰到了他。
“你的脸色很差。”他说。
“近来家里有点事。”我说。
“什么事?”
“我妹妹失踪了,是离家出走。”
“你妹妹有多大?”
“十三岁。”
“那么小?”
“已经报案了,差不多一个月,还是找不到。”
“你有没有她的照片,我替你留意。”
我在钱包里找到一张我和乐儿的照片。
“只有这一张。”我说。
他接过照片说:“我留着这个。”
我每天中午和下班后也在街上溜达,希望有一天会在街上碰到乐儿。走在街上,我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人海茫茫。
这一天,走得累了,我打了一通电话给晓觉。
“我很想见你,可以吗?”我哽咽。
“你别哭,你在哪里?”他问我。
我们在铜锣湾一间餐厅见面。
“我妹妹失踪了,你知道吗?”我问他。
“我怎会不知道?”
“可是你看来一点也不紧张,你连陪我去找她的时间都没有。”我怨他。
“你叫我到哪里找?胡铁汉都找不到,难道我有办法吗?我每天晚上十时才下班,我也要工作的,又要考试,你是知道的。”
“算了吧。”我说,“你一点也不关心我。”
“你想我怎样?”
“两个人一起到底是为了什么?在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并不在我身边。”
“你不要无理取闹好不好?你叫我到哪里找你妹妹?”
曾几何时,我在晓觉眼里看到爱和温柔,但这一刻,我在他眼里再看不到这份感情,只看到他瞳孔里的一个沮丧的我的倒影。我有点手足无措,什么时候,他不再爱我?
“你是不是有第三者?”我问他。
这一次,他没有回答我。
我心碎。
“开始了多久?”我的声音抖颤。
“即使是有第三者,也和我们之间的事情没有关系。”
“你忘了你说过的话吗?你说,除非世上没有夏天--”我哀哀地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