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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

面包树上的女人 第26页

作者:张小娴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他说。

“我什么地方都不想去,我很累。”

“你会喜欢的。”他拉着我走。

他驾车到沙滩。

沙滩上,有两群男子正在打沙滩排球。徐起飞跟他们挥手。

“你认识他们?”

“我们以前一起打排球的。他们每个星期都在这里。”他说。

“我和我女朋友一起加入。”他跟他们说。

我已经很久没有试过在阳光普照的下午打排球,许多快乐仿佛又回来了。我在沙滩上兴高采烈地打滚,满身都是沙,心不再酸,是徐起飞把阳光带给我。

苞迪之和光蕙一起吃晚饭,迪之说:“我发现了一种新的乳罩很好的,穿上以后,胸部很挺很大。你们一定要买。”

“你已经跟石油王子上床了!你说过女人突然想到买新乳罩,便是已经跟男朋友上床。”我取笑她。

她婬笑:“这还用说?我们早就上床了。你跟徐起飞上床没有?”

“我不回答你这个问题。”

“等于默认。医生上床会不会象做手术那样严肃?”

“你问小绵。”我说。

“小绵生了孩子,是个男的。那天,我在街上碰到他们一家三口。小绵整个人都走样了,至少胖了三十磅,脸上长满红疹,腰肢很粗,肚子很大,好象还有一个孩子未出世。”迪之说。

“你说得很恐怖。”我说。

“这不算最糟糕,最糟糕是孩子长得一点不象她,象极了大蚂蚁。”

“小绵是我们之中最早结婚生子的。”我说,“时间过得真快。”

“下一个可能是我,嘻嘻。”迪之甜丝丝地说。

扁蕙突然伏在桌上痛哭起来,把我们吓了一跳。

“光蕙,你哭什么?”我问她。

“我到现在还是处女?”她呜咽。

我和迪之对望,不知道应该同情她,还是取笑她。

“我也希望自己是处女。”迪之说,“跟田宏上床的时候,我一直很懊悔,为什么我不是处女?当你爱一个男人,你会想把最好的东西留给他。可是,我现在无法做得到,但你还可以。”

苞徐起飞一起,我从来没有后悔我已经不是处女,也不后悔把最好的东西给了林方文,是不是我还是爱林方文多一点?

一九八九年的除夕,徐起飞要在医院当值,他约定我一月一日晚上吃饭庆祝新年。除夕,我跟着光蕙和孙维栋在兰桂坊一间法国餐厅吃晚饭。

孙维栋最近做了一件他自己很引以为荣的事。他看见经常在他诊所附近行乞的老乞丐满口坏牙,他把他请上医务所,替他换了一口新的牙齿。

“你根本用不着这样善心,很多乞丐其实很富有。”光蕙责备他。

他不以为然说:“他很感激我。”

孙维栋总是不明白,女人要是喜欢你,即使你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蛋,她还是喜欢你。如果她不喜欢你,你是善长仁翁也毫无意义。

孙维栋去洗手间时,我跟光蕙说:

“你不喜欢他,为什么要拖拖拉拉,已经一年多了。”

“是的,我闷得想吐,但甩了他,象今天这种节日,由谁来陪我?”

“真的没有别的追求者?”

“有一个男同事追求我。他人不错,很勤奋,很有上进心,也很细心。”

“那为什么不考虑一下?”

“他跟家人住在屯门。”

“那有什么问题?”

“即是他的家境不好,他的入息比我低。”

“你说他很有上进心。”

“我不想作长线投资。我把青春投资在他身上,他成功了,也许会爱上另一个女人。他失败了,我一无所有。我已经不想跟一个男人在街上等巴士,我不会嫁到屯门去。”

我突然很挂念徐起飞,即使他不是医生,我也不介意。我别了光蕙和孙维栋这双怨侣,在午夜十二时前赶到医院。徐起飞正在当值室内。

“新年快乐!”我倒在他怀里。

“新年快乐!”他抱着我说,“我正在想你。”

“我也在想你。”我温柔地跟他说。

“你不是跟光蕙和孙维栋一起的吗?”

“我希望你是我在九十年代第一个见的人。”

“是的。一九九零年了。”他吻我。

他的传呼机响起。

“护士传呼我,我出去看看。”

我独个儿留在医生当值室,那里有一台收音机。八八年除夕,林方文把歌送上电台,八九年除夕还会不会那样做?我扭开收音机,追踪了几个台,找到和去年相同的一个节目,主持节目的,仍旧是去年那位女唱片骑师,播的是一首老歌,不是《明天》,也没有新歌,我很失望。徐起飞突然走进来。

“你想听收音机?”他问我。他的眼神告诉我,他看穿了我。

“不听了。”我说。

“我有一份礼物送给你。”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红色绒盒子给我。

绒盒子里面放着一枚白金钻石指环。

“这是新年礼物,不是用来求婚的,放心。我替你套上去。”

他把指环套在我左手的无名指上,宽紧合度。

“你怎么知道我手指的阔度?”

“我们两个人第一次约会的时候,你在车上睡着了,你记不记得?”

“记得。”

“我偷偷用放在车上的一条绳子在你左手的无名指上绕了一圈,就知道你手指的圆周了。那一天,我已经决定买一枚指环给你。”

“为什么是那一天?”

“不知道。自从在教堂见过你以后,便想跟你一起,可惜太迟了,那时你已经有男朋友。后来,你又变成单身,老实说,知道你跟男友分手,我很开心。”

对于徐起飞,我是无话可说。

迪之的除夕过得并不愉快。田宏与母亲、姐姐、继父以及姨母一家人习惯每年除夕在希尔顿参加舞会。迪之为了那个舞会,心情很紧张,她是头一次跟田宏的家人见面。一月一日下午,我收到她的电话,她在电话里表现得很消沉。

“是不是他母亲不喜欢你?”

“她不断在我面前称赞别的女人,都是千金小姐、律师、医生、建筑师之类,说她们喜欢田宏,我很尴尬。在他的家人面前,我连一点自尊也没有,好象我配不起他。”

“田宏怎样说?”

“他说最重要是他喜欢我。”

“那你可以放心了。”

“我从来没有象昨天晚上那么自卑。”

为了安慰迪之,我答应请她喝下午茶。

我约了迪之在咖啡室见面,迪之迟到,我碰到林方文的母亲,她走进咖啡室买蛋糕,刚好也看见我,亲切地跟我打招呼。

“程韵。”

“伯母。”

“很久没有见面了,你近来好吗?林方文怎样?”她坐在我面前。

“我们分开了。”我有点尴尬。

她的表情很意外,问我:“为什么分开?”

我不想说林方文的坏话,她也没有追问我。

“我不了解年青人的爱情。”她叹息。

扁蕙也来喝下午茶,她终于甩掉了孙维栋,她找到一个新的男朋友,那个人叫何明翰,是光蕙上司的朋友,是几间地产代理公司的老板,非常富有。他比光蕙年长二十年,已婚。

“他疼我疼得不得了,我喜欢什么,他都给我。”光蕙春风满脸,她手上的钻石指环比我那一枚大得多。

“但他是有妇之夫。”我说。

“我和他一起很快乐。”

“你这样不等于做了他的情妇吗?”迪之跟她说。

“情妇是很浪漫的身分。”光蕙说。

“我才不要做第三者,我要做正印。”迪之说。

“何明翰跟卫安不同,他很有情义。”光蕙揶揄她。

迪之冷笑:“他是不是跟你说,他跟那个女人已经没有感情,只有责任?他是不是说,你是他一生中最爱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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