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帶你去一個地方。」他說。
「我什麼地方都不想去,我很累。」
「你會喜歡的。」他拉著我走。
他駕車到沙灘。
沙灘上,有兩群男子正在打沙灘排球。徐起飛跟他們揮手。
「你認識他們?」
「我們以前一起打排球的。他們每個星期都在這里。」他說。
「我和我女朋友一起加入。」他跟他們說。
我已經很久沒有試過在陽光普照的下午打排球,許多快樂仿佛又回來了。我在沙灘上興高采烈地打滾,滿身都是沙,心不再酸,是徐起飛把陽光帶給我。
苞迪之和光蕙一起吃晚飯,迪之說︰「我發現了一種新的乳罩很好的,穿上以後,胸部很挺很大。你們一定要買。」
「你已經跟石油王子上床了!你說過女人突然想到買新乳罩,便是已經跟男朋友上床。」我取笑她。
她婬笑︰「這還用說?我們早就上床了。你跟徐起飛上床沒有?」
「我不回答你這個問題。」
「等于默認。醫生上床會不會象做手術那樣嚴肅?」
「你問小綿。」我說。
「小綿生了孩子,是個男的。那天,我在街上踫到他們一家三口。小綿整個人都走樣了,至少胖了三十磅,臉上長滿紅疹,腰肢很粗,肚子很大,好象還有一個孩子未出世。」迪之說。
「你說得很恐怖。」我說。
「這不算最糟糕,最糟糕是孩子長得一點不象她,象極了大螞蟻。」
「小綿是我們之中最早結婚生子的。」我說,「時間過得真快。」
「下一個可能是我,嘻嘻。」迪之甜絲絲地說。
扁蕙突然伏在桌上痛哭起來,把我們嚇了一跳。
「光蕙,你哭什麼?」我問她。
「我到現在還是處女?」她嗚咽。
我和迪之對望,不知道應該同情她,還是取笑她。
「我也希望自己是處女。」迪之說,「跟田宏上床的時候,我一直很懊悔,為什麼我不是處女?當你愛一個男人,你會想把最好的東西留給他。可是,我現在無法做得到,但你還可以。」
苞徐起飛一起,我從來沒有後悔我已經不是處女,也不後悔把最好的東西給了林方文,是不是我還是愛林方文多一點?
一九八九年的除夕,徐起飛要在醫院當值,他約定我一月一日晚上吃飯慶祝新年。除夕,我跟著光蕙和孫維棟在蘭桂坊一間法國餐廳吃晚飯。
孫維棟最近做了一件他自己很引以為榮的事。他看見經常在他診所附近行乞的老乞丐滿口壞牙,他把他請上醫務所,替他換了一口新的牙齒。
「你根本用不著這樣善心,很多乞丐其實很富有。」光蕙責備他。
他不以為然說︰「他很感激我。」
孫維棟總是不明白,女人要是喜歡你,即使你是一個十惡不赦的壞蛋,她還是喜歡你。如果她不喜歡你,你是善長仁翁也毫無意義。
孫維棟去洗手間時,我跟光蕙說︰
「你不喜歡他,為什麼要拖拖拉拉,已經一年多了。」
「是的,我悶得想吐,但甩了他,象今天這種節日,由誰來陪我?」
「真的沒有別的追求者?」
「有一個男同事追求我。他人不錯,很勤奮,很有上進心,也很細心。」
「那為什麼不考慮一下?」
「他跟家人住在屯門。」
「那有什麼問題?」
「即是他的家境不好,他的入息比我低。」
「你說他很有上進心。」
「我不想作長線投資。我把青春投資在他身上,他成功了,也許會愛上另一個女人。他失敗了,我一無所有。我已經不想跟一個男人在街上等巴士,我不會嫁到屯門去。」
我突然很掛念徐起飛,即使他不是醫生,我也不介意。我別了光蕙和孫維棟這雙怨侶,在午夜十二時前趕到醫院。徐起飛正在當值室內。
「新年快樂!」我倒在他懷里。
「新年快樂!」他抱著我說,「我正在想你。」
「我也在想你。」我溫柔地跟他說。
「你不是跟光蕙和孫維棟一起的嗎?」
「我希望你是我在九十年代第一個見的人。」
「是的。一九九零年了。」他吻我。
他的傳呼機響起。
「護士傳呼我,我出去看看。」
我獨個兒留在醫生當值室,那里有一台收音機。八八年除夕,林方文把歌送上電台,八九年除夕還會不會那樣做?我扭開收音機,追蹤了幾個台,找到和去年相同的一個節目,主持節目的,仍舊是去年那位女唱片騎師,播的是一首老歌,不是《明天》,也沒有新歌,我很失望。徐起飛突然走進來。
「你想听收音機?」他問我。他的眼神告訴我,他看穿了我。
「不听了。」我說。
「我有一份禮物送給你。」
他從口袋里拿出一個小小的紅色絨盒子給我。
絨盒子里面放著一枚白金鑽石指環。
「這是新年禮物,不是用來求婚的,放心。我替你套上去。」
他把指環套在我左手的無名指上,寬緊合度。
「你怎麼知道我手指的闊度?」
「我們兩個人第一次約會的時候,你在車上睡著了,你記不記得?」
「記得。」
「我偷偷用放在車上的一條繩子在你左手的無名指上繞了一圈,就知道你手指的圓周了。那一天,我已經決定買一枚指環給你。」
「為什麼是那一天?」
「不知道。自從在教堂見過你以後,便想跟你一起,可惜太遲了,那時你已經有男朋友。後來,你又變成單身,老實說,知道你跟男友分手,我很開心。」
對于徐起飛,我是無話可說。
迪之的除夕過得並不愉快。田宏與母親、姐姐、繼父以及姨母一家人習慣每年除夕在希爾頓參加舞會。迪之為了那個舞會,心情很緊張,她是頭一次跟田宏的家人見面。一月一日下午,我收到她的電話,她在電話里表現得很消沉。
「是不是他母親不喜歡你?」
「她不斷在我面前稱贊別的女人,都是千金小姐、律師、醫生、建築師之類,說她們喜歡田宏,我很尷尬。在他的家人面前,我連一點自尊也沒有,好象我配不起他。」
「田宏怎樣說?」
「他說最重要是他喜歡我。」
「那你可以放心了。」
「我從來沒有象昨天晚上那麼自卑。」
為了安慰迪之,我答應請她喝下午茶。
我約了迪之在咖啡室見面,迪之遲到,我踫到林方文的母親,她走進咖啡室買蛋糕,剛好也看見我,親切地跟我打招呼。
「程韻。」
「伯母。」
「很久沒有見面了,你近來好嗎?林方文怎樣?」她坐在我面前。
「我們分開了。」我有點尷尬。
她的表情很意外,問我︰「為什麼分開?」
我不想說林方文的壞話,她也沒有追問我。
「我不了解年青人的愛情。」她嘆息。
扁蕙也來喝下午茶,她終于甩掉了孫維棟,她找到一個新的男朋友,那個人叫何明翰,是光蕙上司的朋友,是幾間地產代理公司的老板,非常富有。他比光蕙年長二十年,已婚。
「他疼我疼得不得了,我喜歡什麼,他都給我。」光蕙春風滿臉,她手上的鑽石指環比我那一枚大得多。
「但他是有婦之夫。」我說。
「我和他一起很快樂。」
「你這樣不等于做了他的情婦嗎?」迪之跟她說。
「情婦是很浪漫的身分。」光蕙說。
「我才不要做第三者,我要做正印。」迪之說。
「何明翰跟衛安不同,他很有情義。」光蕙揶揄她。
迪之冷笑︰「他是不是跟你說,他跟那個女人已經沒有感情,只有責任?他是不是說,你是他一生中最愛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