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捷,”一修在隔壁桌叫道。“那边太挤了,来这边坐,这边还有空位。”楚捷应了一声走过去。
安娜看着他的背影,没来由的眼睛直要润出水来。他还记得她喜欢吃大肠!在他们年少时曾相处过的几百个日子里,她不过只有一次跟他在镇上的小吃店一起吃过大肠。那次她说她喜欢吃大肠,他说他不喜欢,她乐得把整碟大肠吃光。后来有一次他爸爸载她去钢琴老师家时聊起来,忘了是怎么聊起的,她只清楚的记得他爸爸说楚捷也很喜欢吃大肠。她才明白原来楚捷撒谎说他不喜欢吃大肠,是为了让她吃个过瘾。
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却在她心版上刻下痕迹。可能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善意的谎言藏匿着对她的疼惜。直到如今,十几个年头过去,他还记得她喜欢吃大肠。他不怕被眼尖的歌迷认出,巴巴的去端了一盘大肠到她面前,她却压根儿没想到要在她身边为他留个位置。
“妳怎么不吃?”焦光浩问她。“吃不惯吗?这家餐厅很出名的,妳看这里人声鼎沸,座无虚席就知道。他们还不只有这一栋,隔壁和对面几间房子都被他们买下来做餐厅……”
安娜拿起筷子夹大肠,一边咀嚼,一边凝望坐在前方的楚捷的背影。
她不知道当年他是否已在她心版刻下爱情的痕迹,如果是的话,现在她心版上的痕迹更多更深,更难以磨灭了。
第六章
他们一行人到海边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准备周全的高粱带了一盏手提的大灯和几支手电筒,指挥男士们扛食物和饮料去沙滩。
手提大灯权充他们的营火,大家围坐成一圈。比较闲的女士们先坐下,男士们还在搬东西。安娜提醒自己,这回一定要在她身边为楚捷留个位置。
“楚捷和丁香到底怎么回事?”
海风把坐住不远处的茉莉和薇薇的对话吹进安娜的耳朵。
“我也不太清楚,他们分手了吧。本来就是丁香一头热,从一开始楚捷就对她爱理不理的,她跟我抱怨过,我劝她放弃楚捷,凭她的条件,要找什么样的男人没有,何必苦恋常常阴阳怪气的楚捷,可是她就是觉得楚捷很酷,很有挑战性。”
“前一阵子他们两个人不是常常在一起吗?我记得有一次我们大伙儿去唱KTV,还有妳在妳家的别墅开生日patry时,丁香都满面春风地腻在楚捷身边。”
“他们最要好的时候大概也只有那一段吧!我本来也以为他们就要进入热恋阶段了,没想到楚捷却开始躲丁香。一个多月前我跟丁香一起拍果汁广告的时候,丁香NG了很多次,导演说她笑得太假,她突然掩脸哭出声,我安慰她,她才跟我说楚捷好狠,说要跟她断得一乾二净,她好不甘心。”
“可怜的丁香!”薇薇叹道。“爱上楚捷算她倒霉。”
“妳不必为丁香担心。我跟丁香搭档快三年了,我知道她的韧性很强,就像打不死的蟑螂。妳看着好了,她很快就能疗伤止痛,另外找一个各方面条件都比楚捷好的男人,在楚捷面前耀武扬威。”
“如果她真的那样,那我倒很怀疑她是不是真的爱楚捷。上一次在妳家的别墅,她看到一修当众说妳是他今生的新娘时,跟我说她好羡慕妳,有个男人那么爱妳。她还喜孜孜的跟我说她已经找到她的真命天子,她会使楚捷深深爱上她,看来她失败了。”
“她说过的话随便听听就好,别全部当真。我刚认识她的时候傻傻的,她说什么我都相信。后来我才发现她这个人很复杂,好象有多重个性,行事又有点神秘。我妈说像丁香这样外表天真、内心复杂的人才适合在演艺圈生存,我这个直憨憨的傻大姐要不是有我老爸罩着,早就被人生吞活剥了。”
“楚捷来了,别说了。”
安娜抬眼看,楚捷右手提着一打啤酒,左手拿着吉他,慢慢的走近。他放下啤酒,走到她面前对她微笑,她还以微笑。
“风很凉,会不会冷?”他问。
“不会,我穿了外套。”她感受到他目光的热力,心为之颤抖。看着他太危险了,她怕被他温柔的眼神融化,也怕魂儿被他摄去。不知怎的,她觉得他今天格外英俊,她如果不小心一点的话,恐怕会直盯着他看,流了满地的口水而不自知。
看月亮安全多了,月亮回望着她,不会令她的胃液冒泡。
“今天恐怕看不到月亮呢!”她找话说。
“应该可以。”楚捷坐到她旁边的沙地上,仰头看天空。“月亮已经隐约自云层里透出光来,今晚风满大的,云跑得很快。等下那一大片云飘走,妳就可以看到月亮。”他转头来看她,轻声问:“有没有人曾经愿意为妳摘下月亮?”
“什么?”她一愣。海浪的声音几乎淹没他的声音,不过她还是听清楚了,只是他的问题来得太突然,令她错愕。
“我说……”他抬手拨一下被海风吹乱的头发,同时欲言又止,好似犹豫着要不要再问一递。
“嗨!”焦光浩走近他们。“要不要吃柚子?”他手上拿着一颗柚子。
“好呀!”安娜愉悦地说。“我好多年没吃过柚子了。”
“哦?”焦光浩在安娜的另一边坐下,动手剥已经去了头又划了几刀的袖子。“听说妳念过茱丽亚音乐学院。”
“嗯,不过只念半年就休学,再转到Berkleecolleageofmusic。”
“我听说过Berklee,流行音乐的名校,我念的是纽约的Eastmanschoolofmusic。”
“喔,我要转学的时候曾经考虑过Eastman。”
“妳为什么从古典音乐转到流行音乐?”
安娜轻叹。“因为一场车祸,我伤得很重,复健半年才慢慢恢复正常,但是我的手指已经无法像以前那样长时间灵活的弹钢琴,所以只好改学流行音乐。”
一直静静听着她和焦光浩谈话的楚捷,拉起她的手检视她的手指。她的右手小指有点歪,无法紧并着无名指。
“可怜的小孩。”楚捷呢喃着握高她的手,亲吻她的右手小指。
安娜顿感酥麻,像被静电电到那样。最尴尬的是,她发现目睹楚捷亲吻她手指的观众不只是焦光浩,还有其它十几只眼睛。那些没有在第一时间见证楚捷吻她手指的人,也被旁边的人以手肘的推挤或眼神的传递,及时捕捉到楚捷仍然握着她的手的镜头。
怎么了?她羞得双颊发热,同时不解为什么楚捷一个其实没什么的小动作,竟会如此吸引众人的目光。他至少和丁香要好过,他们不可能当他是同性恋呀!
她挣月兑他的手,他似乎也意识到其它人已经都围坐成一圈了,他便弹起吉他,接连唱了“Moonriver”、“月亮代表我的心”和“Lovemetender”三首歌。
除了海浪声、吉他声和他的歌声之外,几乎听不见其它声音,有的话也只是轻细的耳语。一修和阿丹在沙地上来回走动着,分送啤酒和柚子给大家。
楚捷一唱完,一修就拿啤酒罐权充麦克风,大声讲话:“哇!楚捷唱得这么情意绵绵,为我们增添许多浪漫的气氛。害我这个负责搞笑的不知道要怎么搞下去。不过,你们有没有觉得楚捷最近怪怪的?安娜,帮我一个忙。”
被点名的安娜连忙点头,“帮我模模楚捷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