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青天霹雳给她的打击比毁容还严重。她从五岁开始学钢琴,妈妈一直严格督促她,希望她能成为钢琴家。半年前她如愿进入茱丽亚音乐学院就读,以为梦想在不久的将来可以实现,现在一场车祸却把她的一切都毁了!
她想吶喊,想尖叫、想哭嚎,但,哀莫大于心死,她没有力气活了。奄奄地流泪低语:“那……我还活着做什么?”
“珍珠,妳不能这么丧气。妳要为妳妈妈、妳继父、和妳爸爸活下去,妳是他们唯一的孩子。”阿姨柔声劝道。只大珍珠十三岁的阿姨一向和珍珠很亲近,即使近几年来较少见面,分隔两地,中间隔着太平洋,两人仍然每个周末通e-mail。
“我要去天国找他们。”珍珠闭上眼睛呢喃,眼泪如小河般的流淌至枕头。
“不行,妳要勇敢地迎接妳生命中最严酷的挑战,妳要努力做复健。医生跟我保证,现在的医学科技十分发达,妳好好跟他们配合的话,顶多半年妳的身体就能完全恢复健康,妳脸上的伤疤也可能淡得几乎看不见。”
珍珠轻轻摇头。“我不想……孤单的……没有目标的活。”
“妳不孤单,妳还有我。”阿姨轻触她露出石膏外的指尖。“我可以暂时停掉我的工作,来美国陪妳半年,然后我们再一起回台湾。”
珍珠睁开眼睛。阿姨对她的关心与爱令她感动。“妳不是下个月要……嫁去新加坡吗?”
阿姨以一个浅笑安慰她。“婚礼可以延期,如果他不肯等我半年,这个婚不结也罢!”
“不!我不能……耽误妳的婚事。”珍珠必须缓慢的讲话,以免牵动伤口。
“那妳就必须赶快好起来,做我的伴娘。喔!对了!妳还有一个必须活下去的理由。”阿姨从皮包里拿出一张CD。“楚捷,妳的初恋情人,他成为歌星了!”
阿姨把CD拿近给她看。珍珠睁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成为歌星是楚捷的梦想,他真的达到了!她兴奋得胸口发痛。
“他……不是……我的初恋情人。”
楚捷真的不是她的初恋情人,他们只是年少时的玩伴,已经分开六年。她常常在e-mail里提及怀念楚捷,阿姨因此戏称楚捷是她的初恋情人。
“说到楚捷,妳的眼睛就发亮,”阿姨的笑容加深。“这下子我可以放心了,我相信妳会为楚捷活下去。”
第一章
“邝小姐,妳是广东人?”说话的秃头凸月复中年男子是协新音乐公司的吴总经理。
“请妳叫我安娜。”她陪上求职者必备的笑脸。“我是正宗的台湾人,在台湾出生。我小学毕业前夕,父亲车祸过世。我妈带我移民去美国,两年后我妈再嫁,我就按美国的习惯随我继父改姓邝。”
“妳一个人回台湾工作?”
她的笑容敛去。“是的。我妈和我继父也在几年前不幸因车祸而……”她顿住话,低下头抿紧嘴唇,以免自己情绪失控。
吴总经理了解地点了点头。“妳在台湾还有亲人吗?”
“有。我阿姨,我现在就住在她家。”她不想说明阿姨已经不住在台湾,因为她觉得吴总经理的目光有点色。
另一位较高瘦的音乐总监骆家卫看起来就比较正派,而且有几分雅痞的味道。
吴总经理向骆家卫打个眼色,把发问的角色传递给他。
“安娜,”骆家卫推一下他鼻梁上的金框眼镜,再低头看搁在他腿上的履历表和推荐信。“我和吴总都听过妳寄来的demo,妳作的词曲和妳的歌声都很棒,你为什么不应征歌星,而想做编曲和制作人?”
安娜轻启笑靥。“我有自知之明,我的歌声只是尚可而已,离很棒还有一段距离。再说,我也没有cameraface或曲线玲珑的身材,我不以为我有资格做歌星。”
“安娜,妳太低估妳自己了。”吴总笑着说。他瞟视她的眼神有点轻佻。“妳的歌声做歌星绰绰有余了。现在偶像歌星当道,歌坛上真正歌喉好的,一只手就数完了。二流歌手唱不好的地方可以用录音技巧和合声修饰,不然就删改曲调。妳的睑蛋和身材我打九十分,只要再请化妆师、造型师,帮妳化化桩、做造型,保证妳可以比梁咏琪更亮丽,比李玟更娇媚。”
安娜微笑着摇头。“谢谢吴总看得起我,我从来没想过要当歌星,我的兴趣是写歌和当制作人。我在位于波士顿的Berkleecollegeofmusic,主修的就是当代歌曲写作与制作。”
“我看到妳的履历表上面写妳读过茱丽亚音乐学院,主修钢琴,”骆总监问:“能进茱丽亚音乐学院可不容易,妳为什么不念完而转学呢?”
安娜脸上浮现一丝惆怅。“因为一场车祸。那场车祸夺去我妈妈和我继父的生命,也使我受重伤。我频频进出医院长达半年之久才完全复原,但是我的小指头灵活度仍不够理想,因此我必须放弃做个古典音乐钢琴演奏家的梦想,转往Berklee学流行音乐。Berklee是个设备完善的音乐城,那里的老师和学生都是热爱音乐,把音乐当作终生伴侣的音乐人。美国著名的作曲家和制作人昆西琼斯就是我们的杰出校友。”
骆总监点了点头,再说:“妳在新加坡做过制作助理:也做过张进伟的制作人,我听说他那张『风的心情』口碑与销售量都不错,妳为什么不在新加坡发展,要回台湾来重新找工作?”
“因为我不喜欢新加坡,我觉得台湾才是我的家。”
“那妳从Berklee毕业后为什么不回台湾而去新加坡工作?”
“坦白说我是靠了点关系才能进新加坡的歌艺公司,而且才做了八个月的制作助理就升格为制作人。不过,张进伟的『风的心情』评价如何,业界应该都清楚,那张专辑虽然没能得奖,但能够入围,对我这个刚出道的制作人已经是相当大的肯定。”
“我想很直接的问妳一个问题。”吴总说。
“请问。”安娜镇定地应战。
“妳是到处寄demo向各个音乐公司毛遂自荐呢?还是只挑选我们公司?”吴总那有点黄浊的色眼透出几分精明的锐光。
“贵公司是我的首选。如果我被贵公司拒绝,才会再找别家。”
“我们不是大公司,而妳的学经历都相当优秀,怎么会先找上我们?”
“在大公司里新人不易出头,小鲍司则可能一年出不到两张专辑。像贵公司这种中型公司正适合我发展。”“安娜,”骆总监说。“妳既然在业界待过,我想妳在挑选我们公司之前应该已经做过—些功课。妳知道我们公司行哪些签约的歌手吗?”
“我打听过,但不是很清楚。我所知道的是楚捷、花仙子拍档、陈雅琳、王飞和焦碧虹等,”
“嗯,这几个是比较有知名度的,我们现在还在训练一批新人。”吴总经理说。
“就妳所知道的这几位歌手,你心里有没有打算先和哪一位歌手合作?”骆总监问。
“有。”安娜笃定地回答。
“哦?哪一位?”
“楚捷。”她等待这一刻已经很久了,过去六年来的努力,全都是为了能和他合作。她保持淡淡的微笑,不敢让内心澎湃奔腾的情绪流露出来。
“楚捷?”吴总经理眉头一皱、嘴角一撇,本来看起来只有五十岁,这下子至少多了五岁。“妳知个知道他是个问题人物?”